18
崔恕猛然清醒过来,带着几分审视看向眼前的女子。
眉眼如水,红唇嫣然,淡白的月光为她明媚的容颜披上了一层轻纱,她站在他面前,近得触手可及,却又远隔千里,不可触摸。
她不像真实存在的人,反而像眼前的风,夏夜的梦,抑或是不可对人言说的心思,让人迟疑犹豫,不敢靠近。
却在此时,崔恕看见了她手中拿着的东西。
一个小而扁的鎏金银酒壶,木塞已经打开,甜而烈的酒气袅袅生发,和着她幽细的女儿香气,混成一股勾人心魄的气息,丝丝缕缕向他缠来。
原来她,亦是尘世中人。
幻象不攻自破,恍惚的心神瞬间稳住,崔恕转身离开。
“哥哥等等。”糜芜脚步轻盈地追了过来。
崔恕顿住步子,微抬了斜飞入鬓的长眉,道:“你叫我什么?”
只是平常的一句话,他的语气也并不见得如何重,然而听在耳中,却让人无端生出畏惧。
但糜芜只是带着轻笑,眼梢微翘的眸子斜斜地睨了他,道:“哥哥呀。”
这一声绵软轻滑,像浑圆的露珠,颤巍巍地滑过荷叶,又挂在边缘上欲滴未滴,崔恕突然就明白了江绍为何肯替她说话,谢临为何对她念念不忘,如此佳人,又兼软语温存,试问天下有几个男子能够拒绝?
她想必很知道自己的美,更以此作为利器,引诱男子为她效力。如今,她找上了他。
“我不是你哥哥。”崔恕淡淡说道,抬步便走。
“都说你是老侯爷的子嗣,”糜芜随着跟上,微仰了脸看他,“难道我不该叫你哥哥吗?”
崔恕脚步不停,声音冷淡:“他也配。”
他态度如此轻蔑,如此傲慢,江嘉木绝不可能是他父亲,他与江家,只怕没有什么关系。那么,他是谁?他这么强,背后的人又是谁?糜芜心思急转,跟着便改了口:“那么,崔恕,我有话要跟你说。”
崔恕看她一眼,道:“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并非说话的时机。”
下一息,糜芜拦在他身前,带着几分潋滟的笑意,却又似在挑衅:“既如此,你为何又要过来?”
她离得那么近,她的气息绵绵密密地围上来,崔恕发现自己先前猜错了,酒气并非来自壶中,而是来自她的呼吸。
那酒大约是琥珀蜜,不知她饮了多少,以至于连她的呼吸拂过来时,都让人也有了微醺的意味。
从前怎么不知道琥珀蜜是这样诱人的味道?
崔恕知道不该再与她纠缠下去,这女子一分一毫都是算计,只怕连此刻眼波盈盈地望着他的姿态,都是预先策划好的,最能让男人动心的模样。然而他却又很想知道她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于是看了她,问道:“你要说什么?”
那只握了银壶的手突然送到了他的唇边,糜芜语声粘涩:“喝吗?”
崔恕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脸色便冷了起来。
“不喝?”她丝毫不曾畏惧,低语着收回酒壶,抿了一口。
许是她带了醉手上无力,许是她故意,崔恕只看见一滴琥珀色的酒液留在她红莓般的唇边,似在唤他上前,亲手为她拭去。
崔恕的眸光停在那处,清冷的表象之下,一点异样的情绪无声无息地漾开。
他知她美貌,知她危险,却才知道,她亦可如此诱人。
他再退一步,目光低垂之时,瞥见壶身上镌刻着的,是一朵迎风摇曳的罂粟。
像极了她。
“有话便说,”崔恕道,“不必惺惺作态。”
“哦。”糜芜低低地应了一声,看了他轻轻一笑,“我有事求你。”
甜而烈的气息越发绵密,不知是她,还是酒。崔恕退出第三步,问道:“何事?”
“我想求你,”糜芜又抿了一口酒,眸光沉沉,“帮我解决一个人。”
今日是七夕,原本该是银针乞巧,女儿家自在玩乐的一天,她却突然从刘氏那里得知,顾梦初带走了吴成龙。
是她大意了,只顾着应付这府里的事,却忘了还有一个吴成龙。他虽然是不值一提的龌龊人,但,他曾留下那五两银子,她曾亲口答应做他的外室,这就是一个天大的把柄。
顾梦初的算盘打得很好,若她能进宫,吴成龙就是她不能让人知道的污点,握在手里就能逼她乖乖听话,若她进不了宫,吴成龙就是报复她的一个工具,只要她还姓江,顾梦初就能仗着嫡母的身份,逼她嫁了吴成龙。
她势单力薄,刘氏可用的人也只在内宅之中,她需要找到一个能在外面行走的人,解决掉吴成龙。
江绍,崔恕,谢临,这三个男人,都可一用。
糜芜最终选择了崔恕。
江绍虽然待她很好,却亦是在利用她,吴成龙有利于江家,江绍未必就不支持顾梦初的做法。而谢临,他似乎少年心性,很难开口让他去做这些事。
唯有崔恕,她听了他那些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