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明川又回场上, 他陪着程国强又玩了几轮, 这次他没泄洪, 只是放了点水,让程国强有赢有输, 而且赢的次数远远大过于输的次数。
玩到电视机里响起了难忘今宵的主题曲, 杜凤搁下毛线球, 说,“行了, 过年也不能这么没日没夜的玩儿。”
一家之主发了话, 大周依依不舍地放下了牌,他伸了个懒腰打哈欠,无精打采地说:“刚开始那么好的火,这次还是哥赚了。”
杜凤说:“先赢是纸,后赢才是钱。”
程国强闷不做声,慢吞吞地收拾桌子, 全程眉毛都是扬着的,看得出心情相当不错。
大周向何红走过去,用胳膊肘撞了撞她,问:“赢了没?”
何红摇了摇头。大周说:“咳,今天只有哥赢了。明川也输了吧。”
俞明川输得最多, 反而好脾气地笑了笑。
大周越发看这个便宜外甥女婿顺眼,说:“没事儿,玩儿嘛,有输有赢, 下次还来家里玩儿啊。”
杜凤要大周和何红留下来住,大周说不方便,先回去了。程蒙也准备先走,这时杜凤已经从屋里给抱了一大床被子出来,往程蒙房间走。她看了程蒙一眼,用她管用的语气说:“明天再走吧,你房间我什么都没动。”
程蒙看了看表,时间的确太晚,她跟俞明川都喝了酒,也不能开车。她问俞明川,“留下来么?”俞明川说好。
杜凤将被子抱进屋后便回自己房里去了,客厅里的电视机关了,灯也关了,窗外鞭炮声刚刚响完,安安静静的。程蒙作为东道主,领着俞明川去自己的卧室。
他们这次来,没想着过夜,于是也没有带上什么换洗的衣物。杜凤放被子的时候,在床上多留了两套衣服,是两身没有拆的崭新的绒毛睡衣。程蒙走到床头,拆掉了睡衣外包装,然后又去洗手间试热水,她问俞明川:“你要去洗澡吗?”俞明川却没有立刻回应,她等了一会儿,出来看,发现俞明川一直站在原地半晌没动。
他喝了酒,但没醉,眼神清明。
程蒙便问,“怎么了?”
俞明川没说话,摇了摇头。
站在这里,很难不想到点什么。
这是典型的女孩儿的房间,不大,几十平米,摆着两张小床,粉红色蕾丝花边床罩没有褶皱的平铺在上面,干干净净,一粒灰也没有。空气里隐隐飘着沐浴露和洗发水的香味儿,像青柠檬,又像洋甘菊,那是女孩儿身上的味道,让人思绪一下变得梦幻起来。他不禁想,如果十八岁的俞明川此时站在这里,闻到这里的气息,他会怎么样?
程蒙古怪,问:“怎么不进来?”
“没什么,”俞明川笑了笑,淡淡地说:“只是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俞明川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但那比城墙还刀枪不入的厚脸皮可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迹象,反而是程蒙明白了意思,先脸红了,不提还好,俞明川一开口,她脑子里出现的可不是少女应该想到的画面,她恼羞成怒,朝俞明川扔了一个枕头,说:“你,你想什么呢!”
俞明川手一抬,便接上了枕头,他将枕头拍了拍,然后抬步走了进来,将枕头放在了床边,说:“我没想什么。”他两臂抱在胸前,饶有兴趣地好好欣赏了一下她的大红脸,说:“你想什么呢?脸红成这样。”
程蒙嘟囔了一声,“厚脸皮。”
她期期艾艾地把床头枕头捏成不同形状。俞明川在房间里缓缓踱步,他认认真真地看着房间里小小的装饰瓶,看着墙壁上挂着的相框。
他被某一张面吸引,问程蒙:“这一张照片多大?”
和大多数家长一样,杜凤和程国强喜欢给他们照相,然后把照片冲洗出来挂在家里。但这些照片大多数是她和程然年幼时候的,因为当她们长大之后,就再也不配合杜凤和程国强进行这一类亲子活动了。
程蒙走过去,瞥上一眼。她的独照不多,这正是双胞胎的坏处,父母总是把两个孩子放在一起照相。而且她不需要拿谁是姐姐谁是妹妹这么无聊的问题考验俞明川,因为她跟程然太好区分了,照片上两个人之中那个头发像太阳花一样的就是她。
俞明川问的那张是她唯一的一张单人照。她已经不记得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照片上,她穿了一条白色小裙子,坐在草地上,她:“新年快乐呀。”
俞明川微笑,温和地说:“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