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一个星期,程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她无数次握着手机, 想给俞明川打一通电话, 告诉他,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她不应该对他说那些话。
可每每对着手机通话界面, 那拨通按键又迟迟按不下去,她怕俞明川不接电话, 或者骂她。
后来有一次, 程蒙实在忍不住了。她闭着眼, 手指发抖地将号码拨了出去,电话通了, 可接电话的人却是魏晓伟。
“啊!程小姐呀!”魏晓伟似乎并没有因为那天程蒙在办公楼那场闹剧而对她没好气,相反地, 他很高兴接到她的电话, 并在电话里笑眯眯地告诉她, 俞明川在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议, 不方便讲电话,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可以由他转告,不仅如此,他还大大方方地向她泄露了俞明川的全部行程,他告诉她,俞明川会在重庆待一天, 然后去长沙,他改了航班,这周五晚上飞w市,欢迎她随时来查岗。
程蒙听完,难受地摇了摇头,说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她跟魏晓伟打了个商量,烦请他不要将她的来电告诉俞明川。魏晓伟虽然困惑,但还是答应了。
程蒙挂了电话,将头埋进高如小山的实验汇报材料和病理切片图里。
程蒙备受煎熬的同时,杜凤和程然也不肯让她好过,本已定好在十一国庆节去美国的探亲签证,程然突然一个电话打来说办不了了,于是程蒙在网上定好的机票、酒店、境外保险,要一样一样的全部取消。
于是程蒙回了趟家,在新房子的大客厅里抱着笔记本电脑不停地打着国际长途电话,办退款手续。
杜凤在一旁闷闷不乐,她拿着抹布到处擦拭,时不时回头偷看程蒙的表情,一会儿说:“程蒙,你打这个长途电话贵不贵呀?”一会儿又说:“程蒙,你也没留过学,你说的英文他们听得懂吗?会不会弄错了?”
“程蒙,”杜凤最后说:“你打电话让程然办吧,她人在国外,这些事儿总比你清楚。”
程蒙本就心情烦闷,杜凤不断催促让她急了,她沉下脸,冷冷地说:“她要是愿意帮这个忙,您跟爸爸现在已经坐上去美国的飞机了。”
她噼里啪啦地按照话筒里的指示音拨数字键,程然怎么可能办呢?什么事情到她跟前,都只有往外推的份。她不信程然给杜凤编的那一箩筐签证办不下来的理由,程然只是不希望他们来罢了。她挂了最后一个电话,用黑色水性笔在打印好的白纸上划掉最后一项――一个外国旅行社的名字。
“退完了。”程蒙说。
“哦。”杜凤站在一边,手里抓着一块抹布,看了看程蒙,继而转过身去,对着那面能发光的柜子擦了又擦。
“这段时间留意一下您银行卡,应该会有退款短信进来。”
“哦。”杜凤放下抹布,去房间找她的老年机。杜凤的眼睛不太好,近处的字一片模糊。程蒙劝她好几次,去医院配一副老花镜,可杜凤说什么都不肯,她说自己眼睛好着呢,戴不管什么眼睛。
杜凤眯着眼睛读短信,又问程蒙:“没你说的那什么退款消息来呀。”
“要再等等,没这么快。”程蒙解释道。
“哦。”杜凤脸上写满了失望。她冲着手机嘀嘀咕咕,“这些外国酒店,他们是不是骗我钱了?”
“不会。”程蒙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国内旅行社的宣传册。她将册子递给杜凤,说:“妈,如果国庆想跟爸爸出去玩的话,可以跟我说一声,我帮你们报一个团,也不贵,两个人加起来也就几千块钱。”
杜凤看着程蒙递来的册子愣了愣。她放下手机,又两手对着搓了搓,擦掉手背上的汗渍。她接了过去,认真地打开看。如果一定要问她,是否也曾后悔过这两个女儿她选择偏爱了另一个,以她固执刚硬的性格,她一定不会说真话。
“你实验室现在钱给的多了吗?”
“没有。”
“没有?”杜凤说:“你每天在你那个实验室里加班加点,结果也没见多拿着点钱。”
“实验室现在经费挺紧张的。”
杜凤便说:“你年纪也不小了,也不知道存钱,有多少钱就花多少钱,整天就这么混日子吗?几千块钱还不多?抵得上你一个月的工资了,你想喝一个月的东北风去?”说着她啪地一声将宣传册掷在了桌上,没好气地说:“没必要花这个冤枉钱,你爸爸跟我,哪儿也不想去!”
程蒙看着那册皱起来了的宣传册,觉得莫名的疲惫。她突然不想跟杜凤、跟程然继续这漫长的置气,什么偏心不偏心,什么疼爱不疼爱,她彻底厌烦这种不断吞噬她的负面情绪,继而生出一丝对自己、对母亲和妹妹的怜悯。她淡淡地说:“好,妈,您不愿意去就算了吧。我实验室还有事,先回去了。”
“等等,”程蒙拎包离开。快到了门口,杜凤突然将她叫住了。杜凤顿了顿,说:“你,你周末回不回来吃饭?”
程蒙便说:“我周末也在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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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晚上,俞明川的飞机到w市,程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