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打算走大门,老式居民楼每一层外面都有防水台和消防楼梯。程蒙打开窗户,将书包挂在了油乎乎的陈旧的消防楼梯上,猫下腰,从窗户钻出去,两脚踩在刚刚好可以容纳一个人的防水台上,俯身取下挂在前方的书包。
程然真的慌了,防水台下面有台阶,这么下去不算危险,她以前偷偷跑出去找朋友玩也这么干过,但她从没有哪次走时带上了这么多的东西,好像再也不会回来似的。
程然趴在窗户上,两手紧紧地抓着窗框,她眼圈红了,带着哭腔个对程蒙哀求道:“程蒙,你,你别这样啊。”
程蒙置若罔闻,她将一脚踩上防水台下的台阶,稳住了身体,然后再将另一只脚移了过去,到了最后一阶的时候,她跳了下去,连带着将书包背在了后背上。
她抬起了头,站在一楼防水台上仰脸看着程然,“不许告诉妈妈,”她冷冷地说,“不然我告诉她,是你抽烟。”
程然很害怕,她咬着嘴唇,忍了忍,又喊:“那,那你至少告诉我你去哪儿啊!”
程蒙头也不回,背包离开。
时间已经很晚很晚,路上的灯亮了,街上的人少了,只有程蒙一个人的影子,长长的拖在地上。
她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春华路的街口,那一脑门的热,被风吹了个透凉。能去哪儿呢?哪儿也不能去。对于身无分文的少年人来说,离家出走这种听起来很潇洒的事,实际操作起来却跟浪漫没有半毛钱关系,而是难堪得很。
首先,她没有一个可以让她歇歇脚的地点;其次,她没有一笔足够她生活很久的钱;最后,除了会读书写字,她甚至没有一项能够让她赖以谋生的技能。
冬天的晚风呼呼刮在她脸上,张开嘴白色的气息便凝固在嘴边。
程蒙沿着春华街笔直地走了很久很久,走到两腿像铅球一样酸痛,走到实在走不动,终于破罐子破摔地将背包扔在了脚边,然后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标准地盘起双.腿,坐在了街边。
冷风吹拂下的寂静的深夜里,她开始漫无目标地胡思乱想,她想离家出走后还能上学么?还能高考么?
她思索着明天要不要去学校,她还是想参加高考,明天刘元峰会讲热力学,她这一知识点学得不够好,要再听一下,可杜凤和程国强会不会出现在学校门口堵她,她不想被父母堵到,因为离家出走这种事如果捅到学校去,实在是太丢人。想到这里,她的眼睛又开始发胀,忍不住地扑簌簌往外掉眼泪。
这时一辆轿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那是辆黑色名牌车,不需要她叫出那方形车头。
“嗯?”俞明川见程蒙没回答,便又问了一遍。
“唔,没……”程蒙摇了摇头,她并没有来得及吃饭就跑出了家。
刚刚坐在路边,光顾着生闷气,气饱了,于是不觉得肚子饿,现在俞明川一提,立刻饥肠辘辘了。
俞明川嘴角牵了牵,说:“我也没吃,一起去吃饭吧。”
俞明川同司机叔叔交代了去向,然后领着程蒙找了一家环境干净的炒菜小饭馆。菜谱地上来后,程蒙选了一份咖喱鸡丁饭,而俞明川选的是黑椒牛肉。
点完单后,程蒙开始默默盘算着钱的事情。
她的零花钱并不多,虽然空闲时她一直帮火锅店,但杜凤并没有给她兼职费,而是每个月和程然一样,象征性地给一百块钱让她们买喜欢的东西。这钱程然每次都嫌少,总说她们班其他女生得零花钱多少多少,这么点钱,连只有牌子的口红都买不起。程蒙花钱的地方要比程然少很多。她本来攒了一段时间,想给自己做一个离子烫,但这个想法被杜凤知道后狠狠掐死了――小小年纪烫什么头?流.氓才烫头。幸好她没有花着份钱,现在才有充足的离家出走“资金”。
俞明川吃饭的时候很安静,他不会发出任何让人难以忍受的声音。
他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跟程蒙交谈着:“比赛我们赢了,五比二,三班水平一般。”
他顿了顿,又说:“如果赵西丞不在我们队,我们应该能踢五比零。”
程蒙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她简直不知道自己怎么还有这个心情。
她用筷子拨了拨米饭上的土豆块,问俞明川,“你跟赵西丞的关系好好。”
“嗯,”俞明川说:“邻居。”
“难怪。”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俞明川展开一只手臂,靠在椅背上,“他说话从来不着调,有时候会惹人不高兴。”
俞明川说:“所以他说什么,你不要放在心上。”
“是,”程蒙点点头,又想到赵西丞叫她辛巴,然后又叫俞明川“娜娜”。她心眼小的要死,每一次都弄得她很生气,俞明川心胸反倒宽广得多,被叫娜娜也无所谓。
俞明川突然停了下来,他两手抱在胸前,撩起眼皮看她,嘴角挂着因冷空气凝结的白色的雾气――
“还不打算说说么?”
“嗯?”
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