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尘伸个了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而后看向林榭春。一时间回望前尘,竟让她生起几分物是人非的悲凉。可林榭春双目清明,没有丝毫的困意。
“我想不起来。”林榭春轻轻垂下眼睫,声音在夜色里更加寂静,“想不起来他们的模样。”
“想不起来便不想了,有时候遗忘也是福气。”姜尘道。
“师傅有想要忘却无法忘却的人吗?”林榭春话锋一偏,径直朝她问道。
姜尘摆了摆手,不甚在意的口吻:“小孩子不要乱打听。”
林榭春见她语气轻薄,将自己完全作孩童看待,还欲言语,姜尘却伸出右手朝他轻轻一吹。沾衣欲湿桃花雨,他嗅到姜尘身上潮湿的味道,再然后他只觉困倦袭上心头,轻轻枕在枕头上。
姜尘右手撑着下巴,依着烛火看少年人模样。烛火半明半昧地映在她面上,将她的心事缓缓隐藏。
林榭春一觉睡醒了,天也放晴了。
他听见一阵喧闹声,揉了揉眉头,伸出手推开了窗。微风吹拂他面上,远处云雾翻涌,天色初蒙,一望无际的白,却因一人的存在而显得分外鲜活。
那人在地上跑来跑去,鸡毛飞上天。一只鸡飞到那块大道无情的石头上,姜尘叉腰仰头看着它。
“下来,小红!”姜尘哄骗道,“我怎会忍心吃你呢。”
她脑子里想的是该清蒸还是红烧,配烈酒还是醉红尘。
小红见姜尘面目狰狞却还佯装善意,吓得咯咯乱叫,张着翅膀朝姜尘飞去,一翅膀扇在姜尘脸上。
反了天了,待捉到了一半清蒸一半红烧!
姜尘追在小红身后,小红在云水间乱跑,眼看着插翅难逃,它咯咯地在地上狂奔。然后砰得一声,再然后被人掐住脖颈,一命呜呼了。
花藏眼神轻蔑地看着手中的牲畜,目光又落到眼前人身上。姜尘见来人是他,顷刻间已换上一副警惕的模样。她的发上还插着几根羽毛,唇微抿,眉微蹙,一双眼迢迢。纵花藏不曾喜欢过姜尘,但他爱她这双眼,如此鲜活的眼。于是在某世,他曾亲手剜了她的眼,在她耳边道:“若有来世,莫要看我了,否则我会因那一眼,再苦一辈子。”
“什么邪风把帝子吹来了,从听谛阁到云水间隔了十万八千里,帝子一来便招来污秽,这银河的水都洗不干净。”姜尘一边嘲讽着说,一边欲抽出长鞭。
“伶牙俐齿。”花藏眸子里流转金色烟波,他将那只鸡扔在姜尘脚下,又泠泠冷嘲,“病入膏肓。”
“呵呵,呵呵。”姜尘从唇边溢出冷笑,“帝子管好自己的事吧,多管闲事死得快。”
要不是打不过,她一定要杀了他。姜尘曾偷偷在阎王的生死簿上写下花藏的名字,还在花藏渡劫时偷过司命的书,想让他渡劫失败魂飞魄散。她妒忌他的好命格,恨不得将那命格窃来换到那人身上去。
花藏立在云水间,银河里的星星们偷偷探出头来。大多星星小小年纪不学好,一面怕被姜尘骂,一面又耽于美色,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我此番非来寻你,把他交出来。”花藏懒得同姜尘废口舌。
“谁?”姜尘握紧了长鞭。
花藏眯了下眼睛,转动着右手的玉戒,一抹红色嗜血:“你违反天规,他亦应惩戒。”
“他是我徒弟。”姜尘态度坚定,不肯后退一步。
“师傅徒弟的戏码,演了上千年。”花藏的眼底翻涌着阵阵莫名情绪,他声音降了几分,“真让我厌恶。”
他话音刚落,姜尘的长鞭划破凛冽的风,朝他面上抽了过去。花藏躲闪开来,姜尘的长鞭又作长剑,朝他肩头刺去。花藏的衣袍宽大,他指尖轻弹,便将她的剑身弹到了一旁。
话说两人已几百年未打过一架,彼此都隐忍着克制着。如今姜尘动了手,眼底因愤怒而微微泛红。这双眼啊,花藏隐在衣袖里的右手微微一动,多想将这双眼剜出来。
“师傅。”一声唤将姜尘拉回了现实。
姜尘回头看,她的发拂在面上。林榭春穿着一袭青衫,头上有红绳和三枚铜钱。他神色淡然,目光始终落在姜尘面上。他走上前去,抬袖将她发间的鸡毛给摘下来。
花藏摸着右手的玉戒,独立于此看向两人。
“你怎么出来了。”姜尘下意识把林榭春护在身后,警惕着花藏的一举一动。
林榭春叹息一声,将姜尘拉到了自己身后,他怕姜尘同此人起冲突。他抬眸,目光与花藏相视。那人目光掠夺,看向他时眼底藏着深深的恶意。同姜尘一样,不像个神仙。
“你要带我去哪?”林榭春问道。
花藏转动他的玉戒,戒指中的红色如同一滴血,慢慢向四下扩散,最终他的玉戒变成了血戒,衬得他指节如玉,莫名却多了几分萧杀。
“自是不妄殿来问责,看看你的因果。”花藏回答道。
“狗屁不妄殿,一群活了万万年的老怪物,冥顽不灵,墨守成规,都快成活化石了。”姜尘在林榭春身后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