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名唤白绛,是个贪吃鬼,胆子也不大。她告诉姜尘,自己平日里只敢偷鸡摸狗,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姜尘点点头:“我知晓。”
白绛睁着无辜的双眼:“我生前信佛,又信神仙,只无奈自己没仙缘,其实我特敬重神仙,特别是像您这种德高望重的神仙。”
姜尘对这马屁很受用,又点点头:“我知晓。”
“所以仙君……放了我吧。”白绛恳求道。
姜尘摇摇头,白绛可怜兮兮面上挂着两滴泪。
林榭春不知姜尘为何捉来白绛而不除了她,但他也未问。雪停了,他拿着笤帚将门口的积雪都清理干净,日头出来,积雪也就慢慢消化了。听闻近来闹鬼猖狂,好几个姑娘家撞见鬼,都被吓得卧病在床。说起来他亦好几日未见到翠翠姑娘了。
檐上滴水,姜尘从檐下经过时,一滴冰凉水珠滴落在她脖颈,她大摇大摆地走过去。
林榭春一连让姜尘喝了几天的风寒汤药,姜尘不喝,偷偷塞给白绛,并威胁白绛喝下。结果只一次就被林榭春察觉了,后他给两人每人一碗,且看着她们喝下去。
姜尘饶有兴致问白绛:“你是怎么死的?”
问人死法很不礼貌,特别是对着一个鬼,偏偏姜尘语气自在,似是真的好奇。白绛看着她,姜尘歪了下头,指尖灵巧地剥着橘子,橘子皮的清香溅在空气中,和屋内的碳火一起暖人心脾。剥好后,姜尘分了一半橘子给白绛,白绛赶忙伸出手接过橘子,笑的时候面上还有一只梨涡。
姜尘把另一半剥好的橘子放在桌上,见白绛还盯着它,便用手虚虚一挡:“这是给我徒弟的。”
白绛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别看我这幅模样,其实我活了六十来年。”白绛在人世活了六十三年,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到某一天,她老了,于是自然而然地,再到某一天,她便死了。
不知为何,死后的她的灵魂是年少模样,她顺着记忆的方向,一路飘到了故里,归途的月光那样皎洁,可一切都是物是人非。
白绛似乎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沉默着,把橘子塞进嘴巴,可口腔里骤然的酸涩让她面容皱作一团。
白绛把剩下的橘子都也放在桌上,乖巧道:“都给你徒弟吃。”
捉了白绛之后,小巷里撞鬼的传闻并没有销声匿迹,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林榭春问了姜尘,姜尘说自己没有捣乱。他又问了白绛,白绛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摇摇头:“不是我。”
自白绛归到故乡,又开始流浪。人死后不会冷不会饿不会疼,可是她依旧好口腹之欲。可惜她不活了,她多希翼能碰到个熟人,托梦来谈谈心事。
白绛最终放弃了抵抗,姜尘没有为正天道而杀了她,只是偶尔伸出手,捏捏她面上的肉。觉得好捏,又捏了捏。
雪消了几日,天依旧寒冷,姜尘搬了个凳子在院落,和白绛仰着脸晒太阳。兴致来了的时候,姜尘喜欢给他们讲神仙的 事。灵鹤仙君试丹药的时候,曾把自己毒死了,还是他师傅去冥界讨的人。天界有个帝子,长得奇丑无比,性格残忍,他的未婚妻为免他纠缠,坠入了魔道。天界曾有个仙君,千万年孤僻,不理尘世,最后死了。
“死了?”白绛对于姜尘乱七八糟的故事很疑惑,她问道,“仙君是怎么死的?”
“自然是寂寞死的。”姜尘仰起脸,日光亲吻她苍白面容,她嘴角依旧上扬,“所以神仙们都爱收个徒弟,有徒弟了,就不寂寞了。”
林榭春依窗看书,知晓姜尘的话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他波澜不动。
再过几日,又下雪了。
雪下得很大,姜尘伸出手去接雪,白绛在一旁飘啊飘。姜尘忽然起了兴致,要去院落玩,林榭春硬让她多穿件棉衣。姜尘找了块空地,把落雪清了清,不知从哪寻来的网罟,做了个陷阱,往里洒了一些谷物,一头牵着线,坐在檐下等鸟来。
白绛蹲在她身侧,和她一起捕鸟。
来来往往飞来几只麻雀,姜尘却没拉线。
她扭头对白绛道:“玩过这个吗?”
“玩过。”白绛抿唇,目光盯着网罟,“小时候玩过。”
等了许久,一直到夕阳西下。大雪里的夕阳分外好看,它为白雪染上一层凉薄的暖意。白绛嫌太无聊,不知飘去哪了。姜尘把线的另一端绑在院落里的梅花枝桠上,跑去看林榭春写字。
一抹余晖跃过窗外,落在宣纸上。林榭春持笔,坐姿端正,墨香萦绕在左右。姜尘看着他笔下的一个个行楷,似模似样地夸赞道:“你字写得真好看。”
林榭春落下最后一捺,笔锋收回,微微一笑。
姜尘心动,伸手要了他的笔,正准备落笔,林榭春从一旁拿出一张泛黄的卷轴,铺开在桌面:“写在此处。”
姜尘想了想,会写的字也就那么几个,于是提笔写了自己的名字。她左右瞧瞧,吹了吹未干的墨迹,正想夸夸自己呢,林榭春已经把卷轴卷起,扔在了一旁。
“哎。”姜尘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