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咿呀,一片朦胧寒雨中,一把素伞撑开。随着一声响,一只骨秀分明的手拉住生锈的门环,合上了门。他沿着青石板走,衣角微微沾上水色。
小巷寂寥,因下了雨,街道并无甚行人,路过绣房时,一楼和二楼的姑娘们眼睛冒了光,停下手中的活,探着身子便要搭话。有人先搭腔道:“是林公子啊,这雨天是要去什么地方?”
伞下的人停下了脚步,声音也能驱散几分寒意,面容依旧半遮:“去一趟药铺,抓点伤寒药。”
姑娘们都面露紧张:“近来降温,今夜或许还会下雪,伤寒实在让人头疼。”
“多谢关心,并无大碍。”他微微颔首。
“林公子注意些身体。”姑娘们恋恋不舍。
伞下的人又开始走了起来,从楼上只望见一把泠泠的伞。待走到了地方,抬起伞,伞下的面容如玉。林榭春来此已三月有余,他是突然某天便出现在此,就像一粒石子惊起滔天大浪。半个城北的姑娘都被轰动了,一个个趴在巷门口,堵得街巷不得出行。毕竟从未有过如此颜色的好儿郎,穿着粗衣,却依旧如玉石无暇,眉眼垂下时,拢上一束月光。
当时京城的媒婆都要踏破林榭春家的门槛了,多少姑娘趴在墙头扯着耳朵,听到公子声音温柔:“尚未成家。”
媒婆亮了眼,墙头上一排姑娘也亮了眼。
媒婆巧笑道:“姻缘自会到。”
林榭春端着风月,却还是摇摇头,嘴角浅笑:“不等姻缘。”
“那等甚?”媒婆可不能让他砸了招牌,于是拧着手帕,露出更灿烂的笑容来。
墙头那边已经有姑娘开始哀嚎了。
抓了药,林榭春便回了家。他先把药浸在药罐里,又点了一盏灯,灯火摇曳,他坐在窗边拿起笔,开始誊写。林榭春平日里靠誊写书籍,作画为生。又因他做事认真,样貌俊美,生意也多。他有两不抄,不抄国事,不抄情事。
万籁俱寂,也不知过了多久,听见下雪的声音。雪花落地无声,烛火摇曳几分,映得窗上的人影形单影只。窗外的院落里,一枝红梅开得夺目,纵雪披霜欺,却也为这寂寥添几分灼灼。
等林榭春放下手中笔时,他微微阖目,眉间几分倦意。少倾他推开窗时,外面已是白茫茫一片。
一股寒风迎面吹来,倒将困意与烛火一同吹灭了。天上一轮圆月,孤独地明亮着。林榭春轻轻颤了下眼睫,有雪花吹在他面上,片刻冰凉又融于温热。
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近日传闻的闹鬼。
就在城北街巷里,有传闻夜里有个妖怪,会将人家的门敲响,待出门查看时,门外却没了踪影,人家也会莫名丢几件东西,大多是食物之类,若真是妖,怕是个贪吃的妖。最近去庙里祈福的人也多了起来,隔壁屠夫家的女儿翠翠特地多求了个平安福,再加半斤猪肉,想要送给林榭春。
“不必了,翠翠姑娘。”林榭春轻轻摇摇头,弯腰将门槛提起来,一缕发从肩边滑过。
“不打紧的,我家猪肉多。”翠翠涨红了脸,提着猪肉的手胖胖的。
林榭春含笑轻轻地摇了摇头。
翠翠目光黯淡起来,旁人皆觉得林榭春温润,但他总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他的温柔仅仅只是恰到好处的温柔,不曾多一分。翠翠红着脸,嗫嚅着唇,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夜凉如水铺在地上,风寒雪大,万物寂静。身上泛了冷意,林榭春伸手合了窗,又将烛火点上。他又聚精会神地看了会书,直到一声敲门声猝不及防响了起来,不,那声音之所以能被清楚听到,是因为那几乎是在用力拍门。
声音只响了一下,又归于寂寥。林榭春翻书的动作一滞,神鬼志异不过荒唐。
烛火慢慢地燃着,明亮又昏暗。少倾,又有人拍门,只不过这次那声音不绝于耳,一声接着一声,似不给开门誓不罢休。
院落里,红梅上的雪似乎也被震落,在寒风中簌簌。林榭春本不想理会,可那拍门之人无赖又固执,他终不堪其扰,放下书起身去开门。
打开房门从檐下踏去,雪下得很厚很大,他几步走到门前。那门口的人似乎知晓他的到来,听了动作。
“谁人?”他在门背后问道,声音被卷进寒风中。
门口的人并没有应声,林榭春没有再问,门上这次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林榭春犹豫片刻,打开了门。
他先是看到了雪,再看到了人,或许是一个雪人。小巷银装素裹,巷陌窄小,厚厚的雪地里只有她徐徐而来的脚印。天寒地冻地,她却穿着件单薄青衣。
林榭春屏住了呼吸,今竟真撞见了妖怪。他没有逃跑,立在门槛处俯看着她。
直到她动了一下,抬头是一张不甚好看的面容。她的脸轻一块紫一块像张脸谱,嘴角的伤口结了痂,这张脸惨不忍睹,可偏偏那双眼出人意料地看好,杏眼圆睁,透着三分狡黠。
雪还在下,落在两个人中间。
这时,雪人动了起来,她伸出手拍了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