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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傍晚朝铃再去绵竹谷探望,才发现雪见神不见了。神侍伺候不尽心,竟一整日无人发觉雪见神已不在石室。偌大的天重原,一只受了伤的小猫会跑去哪里呢?朝铃瘫坐在狮心殿里,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好端端的,雪见神为什么要跑?难道她最近撸猫撸得太过,他敢怒不敢言,索性藏起来了?
“大神帅!”一个神侍慌张跑进狮心殿,“不好了,太子问玄也不见了!”
心狩琉璃猛地抬头。
朝铃一惊,心道:“难道有坏蛋潜入天重原,把他和雪见神都掳走了?”
“大神帅!”一群凡间的镇守神大汗淋漓地跑进殿宇,拜在朝铃脚下,“大神帅,您快开天眼,看看凡间吧!”
“发生了何事?”朝铃有不祥的预感。
“不知怎的,燕陆北面起了个摩天大鼎,呼呼往外冒疠气啊!”一只银毛鼠神道,“现如今疠气四窜,燕陆周围的小国都已经沦陷。我等小神共同筑起了结界,抵挡疠气扩散。可这疠气无孔不入,速度又快,一天就能行百里。我们的结界当了这边,疠气又从那边进,实在是捉襟见肘,束手无策啊!”
另一只龟神用尽了平生最快的速度爬上前,哭天喊地道:“还请大神帅下令降下天雷,荡平燕陆!”
朝铃道:“昨儿已经降下了九道天雷,都未曾毁去这巨鼎,如今降天雷有用么?”
鼠神道:“只怕是无用。”
龟神两眼一黑,“那该如何是好?我辖制的北海离这巨鼎不过千把里,眼看这疠气不日就要出海,我海中鱼虾,岛上百姓恐有灭的没错,你别见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想救。本座容忍你下界找雪见,已经是对你格外开恩。”
朝铃只得把黑猫放下。
黑猫趴在冰凉的地砖上,挣扎着睁开一条眼缝,拉住了朝铃的衣角。可她已经转过了身,没有注意他伸出来的小猫爪。她带着雪见神离开,他的猫爪也从她的衣角脱离,无力地耷拉在地面上。
朝铃拉着雪见神的小手走出神殿,却见四周都安静了许多。她感觉到危险,下意识要藏,却见太子问玄自檐下款款走来。雪见神神情一凝,正要挡在朝铃面前,却被她的大袖拂到身后。
“大神帅,”太子问玄拱手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你放疠气,只能让天下百姓跟着你遭殃,对本座分毫无损。”朝铃咬牙道,“回头吧,本座从轻处置你!”
太子问玄摇摇头,“何必多言,大神帅,您不是早想杀我么?”
朝铃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闭了闭眼。
心狩琉璃问:“丫头,下不了手么?”
朝铃摇摇头。
他害了烟罗神,害了陆远檀,更害了雪见神。他是她爹,更是天下的恶人。而且或许从始至终他根本没把她当成女儿,如果他真的疼爱她,又怎会一走了之,任她苦苦忍饥受冻?
她曾一遍一遍地思考,他远走高飞是要去哪里?是不是找了富婆依傍,不能带着她这个拖油瓶?原来他是去干坏事了,他到处栽种疠木枝,妄图把天下拉进他的地狱。此时此刻,她倒宁愿他去找富婆了。
“让我来吧。”朝铃抬起头,目光霎时间变得坚定。
她的指尖氤氲出金色的光点,朝前方的太子问玄划出一条笔直的线条。细细的金线犹如琴弦,朝他推过去。他闭上眼,从容任那金色光弦划过他的脖颈。鲜血洇出他白皙的脖子,他的头颅跌落尘土。
他死了。
朝铃木然看着他沾了尘埃的漂亮脸庞,心如刀割。
“你很坚强,”心狩琉璃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愧是本座亲自教导的丫头。”
变故陡然发生,太子问玄的魂灵忽然往北方的巨鼎飞去,没入重重黑雾。
心狩琉璃神色一凝,道:“不好!”
只见那魂魄与疠气融合,无数黑雾被牵引过去,与他融为一体。朝铃随后便会明白,这是山兔姬遗留的邪术,以疠气灌注魂魄,从此疠气是他,他便是疠气。他不再需要仰赖心狩琉璃得到长生,他舍弃了形体、面貌,甚至是人的身份,成了不灭的邪物。此后他只需要寄居在人体之中,便可在人间行走。
疠气忽然暴涨,巨鼎轰鸣,黑雾从中喷薄而出,涌向四海八荒。
天穹被黑气遮盖,暗无天日,恶兆神在地面上欢呼。疠气升上天穹,许多立在云端的神明躲闪不及,沾染了疠气,立时神堕。恶兆神和神明在天重原厮杀,血色染红了半边苍穹。
“丫头,”心狩琉璃忽然道,“你该走了。”
“什么?”朝铃摇头,“我要留下来,我不走。”
雪见神蓦地抬头,“师父要去何处?”
朝铃刚刚一时情急,竟把心中同大神帅说的话说出了口。
“走吧,接下来的事儿你无法应对,也帮不了本座的忙。”心狩琉璃与她对视,“你这丫头虽然愚笨,但好在有几分可爱,本座甚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