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塔中, 西辞豁然睁开双眼。
这一觉, 她睡得很好,窗边沙漏显示,竟睡了近七个时辰。她甚至梦见 林得胜归来,心中一动便也苏醒了。只是, 却也不知为何,心跳得十分厉害。
“可是睡足了?我们起来走走!”西辞抚着胎腹, 支起身子定了定神。然目光扫向落地的六菱窗,心却蓦然一沉。
她看到了六菱窗上仿若凝结着什么, 待慢慢走近, 心亦沉得厉害,是霜花。
她扶上窗棱, 推开窗户, 霎那间, 风雪呼啸,灌入屋内。她化不出御寒之气, 只片刻便被冻的不行。可是她仿若仍旧不信, 伸出手感受着。
有白色雪花掉在指尖, 很快五指便微凉渐僵,是真的。
真的落雪了。
青丘气候历来承君主气泽所化, 如今 林在位,便更是浅阳微芒,清风和畅,如何会有这般凌冽的风雪。
除非……他出了事, 再难以气泽调伏气候!
这样想着,西辞几乎是一路跌跌撞撞地去了偏殿。然,她尚未来得及滴血入盘,洛河已经匆匆入塔面见。
西辞见他亦是一身狼狈,衣衫染血,不由皱眉道,“你也在丛极渊……你不是接了君令替本君寻药……”
西辞豁然便明白过来,自己父君便是司药圣手,什么灵丹仙药是七海没有的。 林说给自己寻化解头疼的药……
“子钰让你找的到底是什么?”西辞忍过头颅之上又一次细碎蔓延开来的疼痛,喘着气,又急又怒。
她已经不知,自己何时变成这副模样。仿若多年道行一朝被破,但凡听到与他相关的事,便再难平静无波。
洛河虽知晓西辞失了记忆,却不知天劫一遭,故而当真只当是治疗她头疼之药,便如实告知了。
“我只是头疼而已,他疯了是不是?”然这话出口,西辞便只觉头痛愈甚,一幕幕模糊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只是心中更多担心着 林,硬着强压了下去,恢复了一点清明。
“君后!”洛河见她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亦顾不上君臣之礼,只一把扶住了。
“君后,相阙少主有令,要您关闭城门。”洛河又提醒了一次。
“关闭城门?”西辞目光重新落在沙盘图上,原本已经逐渐清朗的丛极渊此刻已然一片混沌,虚空中徒留一层稀薄的神泽仙气。
她知道,所为的关闭青丘城门,乃是封城,当以九幽河为屏障,引九幽河水为碧波水墙。如此非君主不得开,即便魔魇之气浓厚强悍,亦千年不得入。
“封城,隔了神泽仙气,他便连羽化归来的契机都没有了。”西辞拂开洛河,垂眸望着自己的小腹,“本君不关,孩子还没取名,欧丝之野还没把本君的君服送来……”
“君后……”洛河到底没再说下去,只默默侍奉在侧。
“带上沙盘图,我们去城楼。”片刻,西辞起身,“本君于青丘城楼送他出征,自当同地等他归来。”
*
城楼之上,早已是积雪满地,寒风呼啸。雪毛 一路化出御寒之气护着西辞,它修为之高,气息蔓延开来便如三月和风,温暖宜人。然,洛河在西辞身侧,仍然觉察看她被披风裹挟的身子,有着轻微的颤抖。
“君后不弃,臣下可挡你左右。”洛河伸过手,想扶她一把。
“本君是心里害怕,你是扶不住的。”西辞冲他笑了笑,转眼又望向丝毫不见归人的路途,只道,“只同你一人说了,可别告诉其他属臣。不然君心不定,该诸神皆恐了。”
说这话时,西辞尚且语带笑意,仿佛只是一句玩笑。可洛河听得却只觉一股酸涩感直冲脑门,他哑声道,“那君后如何愿意与臣下言说?”
雪仍旧纷纷扬扬地下着,唯西辞那方天地中未见雪飘,不觉严寒。西辞将手伸出些,有微凉雪水滴在她指尖,让她感受到此刻真实的温度。
“因为子钰信任你,本君便也信任你!”
西辞收回手,示意洛河将沙盘图于虚空中化出,弹血凝入。待景入眸,她一双素白的手,握紧成拳,发出骨节咯吱的声响。
丛极渊上,本就稀薄的神泽仙气又少了一半。
而于此同时,城门之外,九幽河上,八部蛮神逐一化出身形。
“你们做什么?”西辞居高临下,蓦然一惊,话虽这般问着,心中却已然明了。
果然,为首的东江恭敬而拜,只道是受了君主印珈感应,来此助君后封城。
“再等一等!”西辞合了合眼,八部蛮神乃是母神精气所化,得她母后催衍聚的魂魄,后被指派入八荒,乃是八荒的护国神使。若非形式危急,君主印断不会开启。
故而,若洛河回来让她封城是相阙观 林撑不下去,而下达的指令。那么八部蛮神现于九幽河上,当是 林自己亦觉归来无望,才传令的他们。
“君后!”东江跪首道,“还望君后以整个神族仙界为重!”
西辞知晓,以九幽河水封城,八部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