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年关, 东海边上一座千年滨海古镇檐宇耸峙,灯火璀璨,光影朦胧, 夜市一片热闹繁华。
一个眉目 丽明艳的年轻人一袭和边远小镇不太合衬的广袖长衣,腰束银封,衣襟和下摆隐隐可见流转着银光的云浪银纹,仿佛不染烟尘的谪仙,引得街市上的行人注目连连。
在他身后跟着一个四五岁模样的孩子, 皮肤雪白五官精致,柔软的黑发在头:“这才像话。少年人,别怪老婆子我多管闲事,看你的穿着谈吐应当是来此游玩的外乡人,不晓得我们这儿的情况,这阵子镇上可不太平,经常丢娃丢姑娘的,大伙儿出门都是结伴同行。”说着,她看了一眼澜澈怀里的孩童,目光又在澜澈脸上一打量,又说:“像你这样模样俊俏的少年人,也很危险,出门在外可得保护好自己。”
澜澈眸光微微闪动,真诚道:“多谢夫人提点,我们玩一玩也准备回去了。”
“正是该早些回去的好。”妇人的目光在澜澈略显瘦削的身形上一打量,连连摇头,“你这模样,自己还是个孩子,就知道贪玩儿。哎……这年头的少年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懂得怎样养娃儿呢?”
澜澈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夫人请放心,这孩子虽然年纪小,但是十分机灵,身手也非常了得,轻易丢不了。”
“怎么?你还指望一个小娃儿保护你吗?”在中年妇人一叠声的“这样当爹可不行”和“一团孩子气、心太大了”的叹息声中,龙崽伏在澜澈怀中,无声地抽了抽唇角。
随着人潮缓缓向前移动,澜澈一只手抱着龙崽,另一只手则不停在自己脸上轻轻摩挲。
龙崽圆溜溜的大眼睛四处环绕一圈,终于忍不住,小声道:“阿爹,方才那大娘早走远了,你可以把我放下来了。”
澜澈听而不闻,莫名问道:“龙儿,我的模样有什么不对吗?”
“啊?”龙崽不明所以地仔细看了看他:“没什么不对,怎么了吗?”
澜澈长睫一扑,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那为什么一路上总被人教训,说我这爹当得不像样。”
龙崽颇有些无言以对地望着澜澈。他的阿爹生得是很好看的,但是面容十分年轻,虽然已经没有少年人特有的青涩和稚弱的模样,但他这些年经历了许多事,过去锋芒毕露的凌厉特质早就沉淀下来,多了几分温柔和顺的气质,让他看上去温驯又无害,毫无攻击性。
长成这样也太吃亏了些,希望自己如今的身体长大后能更加锐利一些,否则像阿爹这样,都没人敬他怕他了。龙崽摸着自己的脸,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说着:“别理他们,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澜澈低头看了看他,然后轻声笑了:“怎么?龙儿长大了,不想被阿爹抱了?”
“……”龙崽沉默忍了忍,终究没有忍住,咬着牙不甘道:“阿爹,我本来就不是小孩了,我都快三百岁了……”
“我知道啊。”澜澈不以为意地一点头,慢悠悠道:“你这身体原是仙山荀草,做成的时候只有拳头那么大,草木生发总是慢些,这么多年来勉强只能长成凡人四五岁的模样,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龙崽小声说:“其实刚被封入鲛珠的时候,你……你们的对话我都能听见,君聆渊才是我的亲生父亲,我从小身体残缺都是因他之故。”
澜澈眼睫低垂,看不清是什么神情,薄唇张了张又闭上,过了一会才在人潮中停下脚步,声音也忽然淡漠了下来。
“不错。”他说:“只不过他这人恶劣得很,魂魄无迹可寻。你想要认回他也好、想要找他寻仇也好,怕是都不能够了。”
“我没这么想。”龙崽不假思索道:“我对他没有过多的尊敬和怨恨。我只是想,我的原身早就不在了,如今能重新拥有一具完整健康的肉身就跟白捡一样,再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了,不需要、也犯不着再怨恨谁。”
澜澈“嗯”了一声:“你能这样想,很好。”说着抱着他继续往前走。
“那你呢?”龙崽偷偷抬眼看他,小心翼翼道:“你还……没原谅他吗?”
“……”澜澈沉默一瞬,目光微不可察地在龙崽脖颈上的翠玉珠上轻轻一掠,轻笑着:“你与他的关系几时如此要好了?如此惦记着他。”
龙崽随口道:“我就随便问――啊,干嘛打我!”
澜澈猝不及防地往龙崽脑门上一拍,声音不辨喜怒:“大人的事,小孩别乱问。”
“……但是我的心智已经有三百岁了。”龙崽抬手揉了揉脑袋,委屈道:“我已经是个大人了!你不愿说就别说呗,打我做什么?当心我告诉父王听……算了,你先把我放下来才是,哪有三百余岁的人被人这么一直抱着的道理?”
澜澈长睫一颤,迅速把让人不悦的孩子他爹抛在脑后,调整表情做出一副落寞模样,就差泫然落泪了:“孩子大了,不愿让我抱了,是不愿与阿爹亲近了吗?”
他这幅模样委屈又惆怅,眸中隐约含着涟涟泪雾,再是铁石心肠的人见了也会心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