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做到这一切并不简单。
都说人在死之前,会把经历过的一切如走马灯一样过一遍。
程安看到十六岁的自己被奸的险些晕厥,却还是竖着耳朵听其中一个人打电话的内容。
他隐隐约约听到什么货物,什么这批货到了,冰啊摇头之类的字眼。
但他哪里懂。
直到后来在某本刑侦小说里看到类似的语句,灵光乍现,出现了大胆的想法。
其实在唐家接受治疗的日子里,他除了不停的洗澡,还做过一件令人发指的事。
古有勾践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而程安每天都会凭着回忆画出强奸他的八个男人的大致样子,然后找来打火机,把画纸烧掉。
长此以往,八张丑恶的嘴脸早已深刻入心,这种自虐式的举动,是为了让自己铭记痛苦,更是为了麻痹自己。
程安看到火光映在自己冰冷的脸上,亦不能把自己温暖一分。
后来他考上了自己原来生活地方的警察学院,毕业进了当地的派出所,程母给他在当地买了套公寓。
每次下班回家,程安就感觉后面有人在跟着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安没惹过什么人,非要说的话,那就是杀人犯他妈了。
程安看到那个在深夜里独行的自己,如浮萍一般无依无靠。
这件不大不小的事并未掀起什么风浪,因为过了一阵就没有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了。程安猜测可能因为自己是警察,动起手来或是绑人不方便。
程安一面从警察局基层做起,一面不动声色调查起刘家的企业――就是杀人犯他家。
其实想要扳倒他家并不容易,就算他们真的贩卖毒品,这些资本势力都是互相打掩护,彼此照拂的,不可能一下连根拔起。
但是事情出现了转机,程安发现那几个生意上和刘家有来往的,这几年都纷纷倒戈――不带刘家玩了。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程安并不关心,他只知道这意味着刘家变成了风中摇曳的蜡烛,一吹就灭。果不其然,几个月时间,就被他们这边查了个底朝天。
这次是庞队找的人,一个大户人家,假装是贩毒那面的,准备伸手拉刘家一把,让他们把货转移过来。刘家仿佛抓到救命稻草,想也没想就往坑里跳。
对了,还有那八个男人。
烂泥永远是烂泥,就算强奸男人不犯法,他们也会自己作出别的事来吃牢饭。
齐福至算记性好的,还记得自己,看到他见鬼的眼神,不得不说还是很爽的。
剩下几个要么是齐福至的下家,要么早就杀人放火判了刑。
这是一条清晰简明的线,从计划开始到十个人锒铛入狱,犹如静心编制的程序,刻板又冰冷。
最终完成之后,这个程序就可以终结了。
程安把自己从中剥丝抽离,想知道除了这些他都做了什么,又是否有意义。
但程安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一切进展的似乎太顺利了。
这几年好像一直都有一双手,不知道是敌是友,在暗里推着他走。
细思极恐。
他停止思考,回到派出所,正准备去庞成林办公室汇报,顺便侧面打听下到底是哪个大户人家插手这件事了,插兜时摸到口袋里的首饰盒,程安把它拿出来,毫不犹豫地扔进了走廊的垃圾桶。
吱呀一声,庞成林的办公室门开了,程安似有所感地转过身,与高大俊郎的男人四目相对。
那人倚在门上,笑着看他,岁月流转了千日,少年长成了男人,可过去发生的种种似乎就在昨日。
温柔不知被谁揉碎,装进了他的眼睛里,除此以外还装着自己。
程安愣了一下,心底的疑惑似乎都有了答案,直勾勾看着他,眼底情绪复杂。
“是你。”不是疑问句。
程安心中的那条残缺的线似乎被什么东西填补上来了。
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
程安与江初霁隔着一条走廊,在生命的长河两端遥遥相望,周围的光景在不断变化着,与记忆深处的某个场景重合。
时间仿佛回到了十年前,江初霁只是顺手帮他解决了个恣意闹事的人,然后看着他把书包扔进垃圾桶,对他说:
“走啊,回家了。”
十年后的江初霁亦如是说道。
也并不是全无意义啊。
程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