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算是走,带着别人家的小娃,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回家肯定是不行,母亲见了保不准又要一哭二闹三上吊,本来从国企辞职这事就够招她膈应了,再把这么一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小豆丁带回去,她能提把菜刀追着自己从铜锣湾砍到尖沙咀。
要不,暂时带着小宝宝回老家躲几天?正好也好久没见到爷爷奶奶了,顺道去看望一下他们老人家。
母亲年轻那会儿和爷奶关系就不好,大概是有点瞧不起他们是农村人,父亲去世后的十几年间,母亲更是一次都没带自己回去过。
其实爷爷奶奶对自己还是挺好的,老人家疼孙子,家里种的无花果每次都是放烂了放臭了,见到孙子时才当个宝儿一样拿出来。
那时候母亲就觉得爷奶真有意思,膈应谁呢这是,拿这种东西给孙子吃。
但其实两位老人家真的是一颗都没舍得吃,全给孙子留着了。
想到这儿,不禁有些悲从中来。
宋寅之抱起小宝宝,柔声问道:“雪球,保姆婶婶还没回来,不然你跟着哥哥一起回老家住几天?我老家可凉快了。”
小宝宝淡淡地看着宋寅之,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点了点头。
收拾好宝宝的衣物玩具,宋寅之自己就简单扯了两身换洗的衣服,提着恁大一只行李箱,绕开那帮记者,偷偷从后门迂了出去。
幺鸡啊幺鸡,对不起哦,这几天就委屈你了,肉肉已经放在后门门口,你要自己找着吃呀。
昨天下了一场雨,今天还算凉快,打不到车,宋寅之就抱着小宝宝沿着那条柏油马路气喘吁吁地往下走。
小宝宝戴着一道:
“啥大禾村,早就莫得这地方了。”
宋寅之赶紧掏出手机,找出十多年前爷爷奶奶的合照,拿给大娘看:“不可能的,您看,您认识这两位老人么?他们是我的爷爷奶奶,就住在大禾村。”
大娘不耐烦地叹了口气,抬起头:“大禾村早十几年前一场大火都烧了个精光,村里的人也都跟着埋进了那场火里,你说的这两人,没得见过,你要去大禾村,能不能打听明白了再来。”
宋寅之霎时愣在那里。
他望着手机屏幕中两位慈祥的老人家,想起那盘熟的发烂的无花果,原来母亲十多年没有带自己再回过老家,只是因为这个地方早就不复存在了。
小宝宝斜眼看着宋寅之,眼神中透露出那么一点嘲讽的意味。
“那,我知道了,谢谢阿姨。”宋寅之的手无力垂下。
头什么吧。”宋寅之摸摸小宝宝的脸蛋,“或许,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正说着,身后大门忽然响了两声。
宋寅之赶紧让开一条道,怕挡住人家的去路。
大门缓缓打开,里面是一张沟壑纵横的脸,浑浊的眼珠上下打量着门口这一大一小。
那一瞬间,宋寅之互相想起了那首歌:
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位年迈的老人,嘴唇嚅嚅着,半晌,猛地扑了过去。
“爷爷!您还活着!”
老人家愣了下,扯开这小伙子用他那不怎么好的视力细细上下打量一番,紧接着,颤抖漫上指尖,他哆哆嗦嗦摸着这小伙子的脸,嘶哑地问道:
“是,是之之么?!”
之之,多么遥远却亲昵的称呼。
宋寅之大力点头:“爷爷!是我,我回来看你们了!”
老人家望着他,激动的老泪纵横。
他赶紧回头招呼坐在屋里的老伴:“老婆子,看看是谁来了!”
听到动静的奶奶赶紧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了出来,见到十多年未见的大孙子,霎时间泪水糊了眼眶。
“之之!你回来了!”她轻轻抱住面前这个大小伙子,“奶奶想死你了。”
“快进来快进来,外面下着雨呢,你回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我们好去村头接你。”爷爷赶紧进屋拿了把伞出来。
老旧的雨伞遮在两人头这是雇主家的小孩,爷爷问在哪里高就,总不能说在别人家实习保姆吧,那他该多失望呀。
本着不想让老人家失望,也大概是有点自尊心作祟,宋寅之撒了个谎:
“对,这是我的孩子,叫小雪球。”
“娃儿他妈呢,怎么没跟着一起回来。”
尴尬,尴尬。
“就……他妈妈也很忙,公司不给请假,下次吧,下次我带着他妈一起过来看望你们。”
得知这小豆丁是自己的重孙,老人家一时有些拘谨,特别是这么可爱又稚嫩的小娃娃,他想抱抱,又怕自己粗糙的皮肤弄疼了娃娃,手便一个劲儿在衣服上擦来擦去。
似乎是看出了爷爷的心思,宋寅之二话不说献宝似的将小宝宝推了出去:
“爷爷,他叫封祁,一岁半了。”
小宝宝一见这架势,就知道铁定没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