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事了后,程思慕又反反复复看了几遍行车记录仪的影像,均没看出什么不对,看起来后车好像是突然撞上了前车。
乌石山这个地方当真是邪门得很,江奕然那天劝自己不要染指那块地皮,也是有一定的道理,好在战铮倒台,这个项目也暂时停了。
说起战铮,战家现在估计乱得很。也是他们自作孽不可活。程思慕叹了一口气,看来几日后的追思会少不得要请战老爷子出山主持大局了。
追思啊……程思慕想,战祺这种人,有什么值得追思呢?
可是,当他把这个当成笑话跟江奕然提起的时候,江奕然却说,“别忘了还有账本,只要有那个东西在,就没有人觉得可笑。”
“可是账本不是……”程思慕记得他已经将油画交易的账本交给了大哥,而且那账本还是眼前这人给他的。
“这不是真的?”
“是真的,不过不是唯一。”
“不是唯一?”
“对,原本的账本就有两个。一本记录交易总数额,也就是我给你的那本。可真正致命的,却是另外一本。”
“……”程思慕屏住呼吸,他隐隐能察觉出江奕然接下来要讲的是什么,那是连他都不能承受的真相。
“那本账本上,详细记录了与战家父子进行油画交易的全部家族,这其中不仅包涵地产商,更有政界军界的一些人。只要账本还握在战铮手中,那些人就得唯他马首是瞻。”
“那你说……战老爷子知道这件事吗?”
“应当是知道的,否则他不会任由战铮和战祺胡来多年。”
“……”他猜得没错,果然那位,才是最恐怖的存在。如果谁与“他”有一争之力,那么必是战老爷子无疑。
坊间传言战老爷子不理世事多年,已经完全隐退了,可是从小在程家长大的程思慕,却没有他们那么天真。
如果他真的激流勇退,那么战家早就在当年就被其他人瓜分干净了,如何还能在十几年后屹立不倒?
程思慕之所以敢得出这个结论,那是因为谁都可以看出的一个事实――战家后继无人。
这不得不说是战家的悲哀,老爷子的悲哀。
显然,江奕然和他抱有一样的想法,他轻声说:“恐怕,这次追思会,不会平静了。”
程思慕握紧他的手,“他人怎样,都不关我们的事。奕然,那天你跟着我,不要离开。”
“恐怕不行。”江奕然低下头,“那天我要跟江家的人一起进场。”
“那我与你一起。”
“思慕……你没必要如此的。”
程思慕竟要为了自己放弃以程家人的身份入场,这份情,恐怕终此一生,自己都没办法偿还了。
四月四日,那天下着小雨。不过是午后,天色就已经完全暗了,黑压压的乌云压下来,直叫人心里透不过气。
江奕然那天早早换了身黑色西装,胸前带着一朵白花,来到江家等待和众人一起出发去西山陵园。
这是江三少十年来,第一次踏进这座大宅。站在院子里的时候,各种不堪回首的回忆就纷至沓来。
十三岁的时候,他被接回江家,那时的自己还是一个又瘦又小又有些阴郁的小子,在那么多光鲜亮丽的人面前显得可怜又可悲,几乎不敢抬起头来。
这样的自己,自然不讨父亲和继母的欢心。继母常对自己说,做人要知足,自己是江时人所有私生子中唯一被江家承认,入了族谱的,所以要感恩。
自己一开始确实也是这么想,所以在继母第一次将自己关进地下室,第一次拿针扎进自己身体的时候,他都咬牙忍了没说。
兄弟姐妹欺侮自己,他也是暗暗告诫自己不要与他们计较。可是渐渐地,他们变本加厉,还带着其他人过来肆意围攻殴打自己。
所有人都在这院子里围观嗤笑,只除了一个人,那个名叫程思慕的少年。
那个人是程家的次子,含着金钥匙出生,尚不知人间险恶,仍保留着一份善良的天性。他冲上来喝止了那伙对自己拳打脚踢的畜生,并打了踢得最凶的人两巴掌。
接着,他蹲下来扶起了自己,看自己浑身是血,似乎吓到了,扭头大叫着请医生。
多么美好的回忆啊,转眼,都过了十多年了。
“然少?”管家大概是看江奕然在院子里发呆了许久,不耐烦地出声提醒他该进去了。
江奕然身子微颤了一下,这才醒过神来,抬脚走上台阶。
门开的时候,大概是听到动静,客厅里的人都转过头来望着同一个方向。
“哟!这不是我们的三少吗?舍得回来了?”
“父亲,母亲,大哥,二哥,大姐。”
没有人回应,江奕然也不在意,寻了一个角落就要坐下来,他身体还没好,又接连几天耗费心神没有好好养病,此时心力有些透支。
“没有规矩,长辈叫你坐了吗?”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