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厘站在雪地之中,眉梢,肩上,雪色一片。
他向元为伸出手。
元为却是讥笑一声,一掌掀翻了案桌。
他道,“父亲大人,我要入妖道。”
翊厘僵在半空的手动了动,收了回去,道,“何故?”
元为静静看着红灯笼上的“ ”字,轻声道,“离他更近一步。”
翊厘“呵”出了一声,“你疯了?”
“你便以为,你如此这般了,他便会高看你一眼?你憎恶自己的‘仙者血脉’,说不定他还憎恶自己‘为妖’!你这般盲狙,是,仙入妖道容易,但要想从妖复仙,可难如登天!”
元为偏头看他,眼中死水一片。
翊厘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
不屑的恨。
仿佛他对于“父亲”这个词,并不需要任何感情寄托。此前的每一句“父亲”或者“爹”,不过是因为他翊厘,是一个可利用的对象。
他现在似乎动了情,可翊厘并不懂爱。
翊厘无法理解。
也不知应站在何种立场去阻止他的疯魔。
元为将喜服褪去,只留下洁白的里衣,他吻了吻喜服上的细螺纹,眼中柔情似水。
再抬眼时,对着翊厘,他笑道,“我并不是在同你商议,我只是通知你。”
“父亲大人。”
他说完,数以万计的傀儡丝线自掌心迸发。
极细的银白丝,顺着臂弯,探入手肘,又从关节处耀武扬威射向双耳,唇隙,及那双带着笑意的眼。
任由傀儡丝施为的仙体被当做沃土。
发芽,成长,收割。
一刻钟后,元为丝化,五官鲜血淋漓,纵身飞往之前看了数眼的大红灯笼。
那个“ ”字上,挂着一缕极细的魂。
元为喜道,“抓住你了。”
那魂懵懵懂懂,好奇探向他的眼。
元为嘴角的笑意缓缓下压,自言自语道,“原来,只是,‘痛’之一魄么。”
三魂六魄。
唯“痛”之一魄会眷念世间。
元为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难看,却不容置喙地牵着那缕魂,拉到幼犬的骨架旁,轻声哄道,“进去罢。”
那缕魂颤巍巍地,缓缓地向骨架内一小撮白色细丝走去。
刚一走近,便被一股强大的威压吓得匍匐在地,一路连跪带爬逃到了院子里。
元为耐心地哄了数次。
他道,“别怕!那也是你,你们是一体的。你先进去,合体之后我们再一起召唤你剩下的魂魄,好么。乖啦。”
“小宝贝儿,快去啊,你醒了,我就陪你做一切你想做的事啊,我们忘却前尘,一起在世间行侠仗义,救助万民,可好?”
“进去啊!为什么不去!他会吃了你吗!”
一丝极细的嘤咛声从那一魄中传出――
“他,他会吃了我,他一直想吃我,啊,他不是我,他不是我,呜呜呜。”
院子内一片寂静。
“痛”之一魄没有“智”,满怀爱恨情仇与感怀世间,像一个吟游诗人,只会念悲春伤秋的词句。
它不会说谎。
他说那一小撮白色细丝不是他,那便,真的不是。
元为勃然大怒,一掌袭向幼犬骨架,想要将那一小撮白色细丝化为灰烬。
翊厘拦了他。
元为回头,只见翊厘苍白了一张脸。
“别动。”
元为指着幼犬骨架,目眦欲裂,“那是我的!”
翊厘眼一眨不眨,直勾勾盯着那一小撮细丝,“那里面有一半是‘恶尊’歌以,有一半,是其他东西。”
“分不开。”
“‘歌以’的善尊,也进不去了。”
元为抱着歌以仅存的一魄,满目的不可置信,心中却凉透了。
“另外一半是什么?”
“不知。”
“真的不知?”
翊厘闭口不言。
元为一针见血恨声道,“你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你在怕他,你堂堂一个仙君,你也会怕?”
元为疯了一般从体内引出千万傀儡丝,凶狠朝着幼犬骨架袭去。
翊厘站在原地,分毫未动。
幼犬骨架内的一小撮细丝晃了晃,爆发出一股嗜血之意。极细的毫厘跃入半空,形成镰月状,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射出数万银针。
元为化傀儡丝为盾,挡在他和翊厘身前。
那银针丝毫不惧,极速穿过傀儡盾,直抵元为面门。
千钧一发间,翊厘闪身上前,以手划圆,灵力为盾,将银针挡了回去。
盾碎。
银针逆旅归途,重新化为毫厘,埋入那一小撮细丝中。
翊厘往后退了两步,吐出一口血。
元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