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缨也笑,“有劳了,不若小生为您拿着这葫芦架,您老走着也松快些,来,给我罢。”
老者速速往后退了两步,如临大敌,僵笑道,“不必,若郎君当真有心,不若给老爷子几文钱让我寻个地方吃茶。”
黎白刚想说什么,华缨抚过他袖袍,而后对老先生拱了拱手,“多谢,请前行。”
老者步履蹒跚,却热情好客,一路打听了两人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华缨一顿胡扯,直把自己说成父母双亡,无牵无挂的浪荡公子哥,把黎白说成自己的护卫,老先生听了,连连抚掌,笑意几乎要溢出来,似乎听了大喜之事一般。
一行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给了路引,出了城。
天色渐暗,远处的林子却泛着诡异的幽光,老者跛脚的腿不治而愈,脚步逐渐加快,招呼着身后的两个小兄弟,“快,两位小兄弟,随我来,最后一个场子了,晚了可就赶不上了。”
黎白万分不想趟浑水,却被华缨抓着往前,此刻听了这赶着投胎一般的话语,忍不住讥诮道:“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戏班子,不扎根在有人气儿的城里,非要往荒郊野岭开唱,莫不是想唱给鬼听呢?”
此时阴风猛烈袭来,邪门得紧,抬首望去,只见天边山头数以万计的奔狼嗷叫跃起,却在半空中爆裂为血雾,似感应了召唤,血雾纷纷几十为聚,杂糅而成数以百计的血月。那诡异的团状物急速往天幕射去,抵达终点后,未受地力吸引,犹如生根扎地般死死嵌入天幕,澄亮中带着血红,颇有些骇人。
往前行了上百步,逼近密林,只见一双双豆大的眼睛泛着幽绿色的光,争先恐后地往树杈内钻,仿佛是受了惊。待它们躲藏好,又悄悄拨开厚厚枝丫,紧紧盯着闯入者。
老者语气不同之前那般拉拢的语气,暗自诡辩道,“外乡人,见识浅薄,你须知上好的戏台自是得有它的不同之处。建于荒野才能免于繁杂,不为世人所扰才是爱戏者最高境界,懂否?”
华缨从善如流,应和道,“自是懂得,世间万物,存在即合理。”撇过身却对黎白道,“小泼皮,真真是把你惯坏了,还不快快赔个不是。”华缨说完,对黎白挤眉弄眼,似安抚又似调笑。
黎白听着不知从哪片草里流窜而出的怪叫声,脑仁生疼,咬着牙从嗓子眼里轻轻喷出一口恶气,“赔个鬼,不奉陪。”谁要陪着你装乖讨巧!
老者当即拧紧了川字眉,指着黎白骂‘狂口小儿’。
华缨两指钳住老者的葫芦架,漫不经心摩挲了片刻,那葫芦架下半身便犹如撒了化物粉,飘飘散散落在地上,好不凄凉。
华缨轻轻托着葫芦架头,笑意不达眼底,道,“家中子侄,年纪小,肝火旺,是以脾气大,哎,见谅。”
老者瞪大了眼,顿时安静如鸡。
黎白瞥了华缨一眼,心道,护卫变子侄,也不知道他哪个亲戚上了师尊往上一辈人的床,实在胆大包天。
黎白撇撇嘴,扔下一句‘探路去’,便一马当先消失在两人眼前。
华缨:“……”小兔崽子。
老者稳了稳抽搐的额角,面上装得波澜不惊,道,“小郎君走那般快,可别出了什么岔子。”
华缨胸有成竹,“无妨,我这徒……徒孙,别的不行,斩妖除魔倒是一把好手,便是是遇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也应当是能保全自身,相较之下,小生倒是有些担心老先生您的身体――哎呀,茶舍?”
老者心神微晃,喃喃,“斩妖除魔?”
只见前头,七方密林,只对面一间茅草屋,半旧不新,却有大小红灯笼不知凡几。那黑衣少年背对着他们,耀目红光里,手执宝剑,宛若披了一层血色,衬得周身汹涌澎湃出漫天杀意。
此刻他仿佛是听到了身后响动转过身来。
逆着光,只见少年精致的脸仿若玉雕,眉梢冷厉,漆黑的瞳仁泛出一丝红光,令人不敢逼视。心神动摇间,一道刺目的白光翻闪而过,原是那剑声声轰鸣,通体银白中的两侧红色竖痕张牙舞爪,仿若急不可耐。
老者怔在原地,仿佛被定了身一般,难以再往前一步。
华缨柔声道,“老爷子,前边有个喜庆的茶馆,不若咱们前去吃盏茶,再细细讨论戏曲之类?”
若是常人,此情此景,怕是已然冷汗密布,而这老先生只面露骇然,眼珠急转,喝道:“不必!”似乎觉得过于生硬,又道,“家中上有老母,下有妻儿,须得回家。不必送!”
华缨笑道,“累的先生带路,怎可不奉一盏茶吃,来――”他双手快如闪电,一手抓住老者的葫芦架,一手探向老者的手腕。
老者连连后退,大惊失色间,又见一把利剑袭来。那宝剑削铁如泥,寒芒微闪。
黎白手持神剑堪堪削断老者半耳,又二指捏诀,由体内引出一道灵力画阵封住老者逃窜之路。老者撞到屏障后,面露凶光,褶皱的皮片片褪去,化作一具根根分明的骨尸。
骨尸伏于大地,应和着草丛内的桀桀之音,飞速朝黎白奔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