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亲长队由清河坊迤逦向北。
青衣卫礼服开道, 乐师们鼓瑟吹笙。十里红妆,陆府家丁从阮家挑抬出的嫁妆,一眼望不到头。
街道旁人头攒动, 围观百姓挤得水泄不通。
“天啊,大将军将小妾扶正了!陆将军果然真男人!”
“什么真男人, 简直世风日下,礼崩乐坏!我要是陆老太太,定要拿拐杖把人打出去!”
“不是说新娘子家清寒薄微么, 怎么这么多嫁妆?这派头,公主出嫁也就这样了吧。”
“就是啊......唉, 说起公主,咱们盛意公主和大将军这下可真没戏咯,可惜哇!”
......
无论是熙攘热烈的道贺声,还是纷扬喧闹的议论声, 于花轿中的阮明姝来说, 皆如风絮飘过。
听不到,也没必要听。
厚厚的喜帕遮住视线,凤冠沉重非常,让她不得不稍稍低头歇息。
纤白双手被四周映得发红, 交叠着小心翼翼放在膝上, 多少暴露了她略微紧张的心情。
皓腕凝霜, 各戴着一只藕粉翡翠镯子, 是赵婉送的。
轿子拐进另一条长街,将军府越来越近了。
阮明姝喉间动了动, 紧张之余,双脚如同踩在棉花上,飘忽忽的。
她真的嫁人了, 就这样顺利地、如她所愿地嫁给陆君潜了。
最开始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不会嫁人。年少时惊鸿一面,此后好久,每每谈及男女婚嫁,她总要将人与记忆中的少年公子比较一番,然后,她便再没心动过。
后来机缘巧合,她重遇陆君潜。可身份悬殊,她只能给他做妾。起初,她还安慰自己:不过相伴数载,以报恩情,何必在意名分?谁知情丝作茧,自织罗网,她越陷越深。多少次,因不能和他结为夫妻而伤神、作闹。
及至互相剖明心迹,陆君潜承诺娶她。可他说了,要她等他,等到没有人可以左右他之时。
那该是很遥远的一天,阮明姝觉得。在那天到来前,还要经历很多波折、危险......
可现在,她竟已经坐在花轿中了。
这几日她每天都会问陆君潜:我们真的要成婚了么?是不是再准备准备?
陆君潜听了,便会揉着她的脸反问:“准备,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阮明姝思来想去,把能想到的都问了一遍,事实证明,陆君潜确实都备好了。即使有琐碎之处没顾及到,他也能立刻叫人办好。
哦,他甚至连嫁妆都给阮明姝准备好了......
阮明姝一时也不知是感动好,还是埋怨好。
陆君潜还给阮家买了新宅,和将军府只隔两道街。
阮明姝倒也不客气,大大方方接受了,笑道:“还是先不搬过去。你得到清河坊迎我过门,叫街坊邻居知道,我可不是眼高于了许多喜庆话,诸如“鱼水交融,早生贵子”之类的。
听到房门阖上的声音,阮明姝终于松了口气,腰也弯下。
“快揭喜怕呀!”她抱怨道,又娇又柔。
陆君潜拿起玉盘里的如意秤。
喜帕轻拂而落。
阮明姝眨了眨眼,抬眸看他。
陆君潜见惯了她素净模样,知她即便不施粉黛,亦貌比西子。今日却是头一回见她盛妆,眉间花钿惑人,纤眉如月,明眸似水。
丹唇轻启,便叫他没了方寸,呼吸都乱了。
“有这么好看么?”阮明姝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粉面不由发烫,为掩饰羞窘故意抱怨,“整日见,也不嫌腻......”
“好看。”陆君潜简短又肯定地说。
这人真讨厌,平日怎么缠他,都不愿说点甜言蜜语,这会子倒上道。阮明姝脸更红了,绷着唇角,别别扭扭地想。
“要喝合卺酒了。”她提醒道。
陆君潜这才恍过神,将金盘中两只碧玉盏取过。
两人交臂饮下。
“这个太重了,我要拿下来。”阮明姝喝完,空杯子递给陆君潜,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凤冠。
陆君潜放下杯子,起身帮她取下凤冠。
笨手笨脚地,难免又遭了阮明姝嗔怨。
陆君潜心口发烫,只觉得他女人哪里都美,怎样都好看,声音都勾他的魂。
“我还想喝水,我的脚也好累。”阮明姝揉着得了自由的额头,撒娇道。
陆君潜倒茶,放到她手里,等阮明姝咕噜咕噜喝完,又握住她纤细的脚踝,将她绣鞋脱掉。
不忘逗她,修长的手指在她小脚丫上捏了两下。
阮明姝不知想到什么,像被咬了般,身子一颤,脸儿涨得通红。
“不要闹了,痒....”她小声道,急急缩回玉足。
等陆君潜起身,她搂住他精悍的腰腹,小脑袋也贴上去。
“好累呀,你累不累?”她仰起脸问。
陆君潜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