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拧干绢巾, 换了阮明姝额上那块。见陆君潜阔步走了进来,忙起身退至一边。
陆君潜在床边坐下,伸手试了试阮明姝的额头。
烧已退去许多, 但仍有些热。
他定定看着蹙眉昏睡的阮明姝,半响才起身。
墨兰以为三少爷定然是要回房歇息了, 其实陆君潜本也是这么打算的。
他没照顾过人,也不想照顾人。
只是他方站起身,还未来得及走, 阮明姝便做噩梦似地低吟一声,她痛苦地摇着头, 额间降温的绢巾便滑落在枕边。
陆君潜皱眉,将绢巾拾起,想要重新给她盖上。却见阮明姝血色浅淡的唇微微动了动,眼角划过一道晶莹的泪水。
她尚低低呓语着,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胡话, 模样可怜极了。
最终,陆君潜轻叹一声,对墨兰道:“你下去吧,今夜和柳芽轮流在外间侯着守夜。”
墨兰愣了一下, 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
三少爷竟是要留下来过夜?
陆君潜见她没动, 朝她看了一眼。
墨兰立刻惶恐地退了下去。
*
是夜, 阮明姝一会儿嫌热一会儿喊冷, 陆君潜被折腾到半夜还没能睡着。最后他将人按住头搂在怀里,阮明姝这才安分一点。
就当陆君潜以为终于可以安稳入睡时, 阮明姝又开始呜呜低泣。
陆君潜睁开眼,生无可恋地盯着帐道。
阮明姝心里顿时就有些不舒服。
“我娘要见你,她在远郊的水月庵,要骑马去。”陆君潜又道。
“啊?夫人要见我!?”阮明姝惊地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骑马不骑马啊。
陆君潜提起这事儿,好心情便没了。他也坐起身,弹了一下阮明姝的额头:“不用担心,有我呢。”
话是这么说,阮明姝心里还是有浓浓的不好的预感。
这段日子,她听到的关于陆君潜母亲的事其实很少,但都是不大好的。比如她性情乖张,时常神志不清,视丈夫与儿子如仇敌......
陆君潜将被子拉到阮明姝身上,自己则起身更衣。
阮明姝见了,便也要起身。
陆君潜看了她一眼,似乎在问她为什么要起来。
“.....伺候你穿衣洗漱呀。”阮明姝小声道。
陆君潜语带嫌弃:“睡你的吧,再冻着又要折腾我。”
阮明姝撇撇嘴,有点委屈。
我还没怪你害我着凉发烧呢,你倒先埋怨我折腾你。
“等天暖了,还是跑不掉的。”陆君潜说话间,已经穿好了里衣,比阮明姝来穿可麻利省时多了。
“还有,以后出府,不管去哪,都要先和我说。”他披上行衣外套,转过身对阮明姝警告道。
他语气森然,阮明姝虽不服气,但到底害怕,只能慢吞吞道:“......知道了。”
*
虽然随行的大巫医替他上了最好的药,但只五六天的时间,赵奚满身的鞭伤也不能就立刻痊愈。只是堪堪结痂,能够下地行走而已,
他急着回周国的国都,与千里之外的亲人们相会,所以也不管族人仆从的劝阻恳求,开始准备干粮和通关凭证,急着离开。
临行前的一夜,他坐在帐中,听山谷中呼啸的苍凉之风。
闭上眼,赵奚发现自己竟有些想念大辽的草原与荒漠。
北狄是周朝对辽国的贬称,他们则是称自己为大辽。大辽的王庭叫白奚城,那是他出生的地方,所以他的汉人名字叫“赵奚”,但是除了母亲,没有人会叫这个名字。
因为尊贵的王子殿下不能用汉人的姓,他不是赵奚,他是耶律玄都。
“你要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掀帘而入。
赵奚抬头看他,进来的年轻人二十出头的年纪,虬髯茂密,威严霸气。
“你怎么不叫我叔叔,大王子殿下?”赵奚明知故问,挖苦道。
耶律镇南浓眉一皱,强忍着怒气道:“你就这样恨我们?宁愿背离天神父兄,混在南蛮子里!?”
“不,我不恨你们。”赵奚摇头道,“我要走,只因我喜欢玄都。你看,我名字就叫玄都,我流着周朝的血,汉人的血,我注定要爱上那里。”
五年的时光,足以让他淡却太多记忆与情绪,包括仇恨。再次见到耶律平周时,他已经不再恨他,他甚至开始思念故土。
可他还是想做客居周国的赵奚。
因为他想陪在阿姝身边。
耶律镇南冷笑一声:“等着吧,我们的铁骑很快就会踏碎玄都,那时候你可以求我们的父王,让他将玄都封给你。”
赵奚面色一变,想劝他不要这么大意轻敌。就这些年他在周朝的观察,北面边防已经由周朝的大将军一手督训布置,与五六年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可耶律镇南压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