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青玉盏喝了口茶,似是在宽慰他,“瞻之哥哥,没有谁的命生来卑贱,就算是我父皇,贵为帝王,可若没有百姓的平凡哪来帝王的尊贵?”她顿了下,眉眼微不可见的蹙起,“就好比没有石头的普通也就没有玉石的珍贵。”
她说的对,所有高高在上的事物,其地位都是由更多低下的物质给予的。
谢晚亭坐在她面前,骨节分明的手指转动着雕花杯盏,看她的眼眸透出一丝不解。
“夫人说的对。”他神色稳重的说着。
她本也在等着他的回应。
他瞧的出来。
小公主眉眼含笑,身子向他微倾,扯住他宽大的手掌,“瞻之哥哥,你忙了好几日了,去歇息吧。”
谢晚亭垂眸,目光落在她葱白的指上,眸底闪过一丝暗沉。
她似乎很爱扯着他的手。
“我还有些公务处理,夫人先去歇着吧。”说着,他将手从她手中挪开,不去瞧她。
楚楚只当他是真的有公务要处理,认真同他说着,“我在这陪你,正巧我也许久没作画了,瞻之哥哥,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谢晚亭微不可闻的轻叹了声,颔首道,“嗯。”
有楚楚在,不过半个时辰,他便放下了手中的公文,吩咐七陌明日一早去一趟刑部后,便去瞧了瞧还在认真作画的小公主。
她一袭冰蓝刺绣罗裙立在那里,身形窈窕,盯着绢纸的眼睫微微颤动,似是一只林中迷了方向的鹿,谢晚亭目光从她身上移至桌案,才发现那画纸里的人只有一副身子,却没有脸。
看那身形衣着,她画的人是他。
男人凝眉道,“为何无脸?”
楚楚被他一惊,猛地回过神来,手中的笔一点墨汁正垂着,正巧甩在他衣袖上,她急忙将笔放在砚台上,很是歉疚的说着,“给你弄脏了,我,我太入神了。”
谢晚亭只怕她上前来要给他换下这身衣裳,淡声道,“无事。”
她瞥向自己的画,眸光暗淡了些,似是很忧闷,“我也不知为何,明明是瞧着你的相貌,可却不知如何落笔,好似心里的你与眼前的你不是一人。”
小公主说完,仔细将他瞧了又瞧。
很是郁闷。
他怔了下,“你可是想起什么了?”
“嗯?”小公主一脸茫然的瞧着他,不知他所言何意。
谢晚亭已从她无措的眼眸中知晓答案,“走吧,去歇息。”
“嗯。”
白苏提着灯走在前面,她与谢晚亭并肩而行,过了月洞门,云缈院外院里烛火通明,格外亮堂,她随口说着,“瞻之哥哥,你陪我下局棋吧。”
谢晚亭向不远处的那张矮桌处瞧去,他第一次看到那棋盘时,就知晓这小公主很爱下棋,想是在云缈院里无人陪她,才会让他来陪她下一局。
他应了她。
夜色昏沉,好在院中烛火通明。
二人刚落了座,当真是天公不作美,淅淅沥沥的雨飘洒下来,带着一股夜间的寒凉。
白苏急忙撑伞过来,适才她就想提醒公主来着,这乌云将月亮遮得密密实实的,怕是有雨,可公主满眼欢喜她又不忍打断,谁知这还没下一局呢,就落了雨。
楚楚微扬下颚,紧咬下唇,“今日算了,改日再下吧。”
其实,她有些困了。
谢晚亭却从她说话的语气里感受到了一丝可怜兮兮,他脱口而出,“去屋里下吧。”
小公主摇头,“不了,瞻之哥哥你累了一日了,去沐浴歇息吧,日后有的是时间下棋,”说着,她又微微仰头,瞧了眼今日的夜空,“今日着实不适宜下棋,待哪日月明,瞻之哥哥再来与我下棋吧。”
谢晚亭颔首,没有言语。
楚楚只当他是应下了。
此时虽已入了夏,可天气还是凉的,秋嬷嬷她们将外院遮雨的丝绢都给盖好,只听雨声似是越来越急,敲打着屋檐,发出叮当的响声。
少了月光,透过窗牖望去,院内黑漆漆一片。
小公主立在窗边瞧着,身子不禁一颤,急忙收回了眼,这夜色中,还真是一团一团的,如一只只游走于夜间的黄皮子还在四处走动似的,真真是瞧哪里都觉着诡异。
她提步回到床榻上,一双小手不停摆弄着衣角,心中只想着,改日得让父皇给她派几个护卫来。
瞻之哥哥谈诗作画,论学问还行,若真是要与人打斗,那是万万不行的,这府中除了七陌与看门的吴伯外,她也没见到过还有其他男子,想到这里她深深吸了口气,又叹了声,越发觉得恐惧。
好似床榻上就有暗影似的。
谢晚亭身上只着一件中衣从净室走出,夹杂着窗外的雨声听到了她这声叹息,凝眉问她,“夫人在叹息什么?可还是因着下棋。”
她眉眼轻蹙,一副严肃的模样,“不是,我在想着府中人丁稀少,又都是……吴伯年纪大了,七陌又生的瘦削,我与嬷嬷她们又都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