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至篷州,华夙已好上许多。
越近篷州,所见流民越多,这一路上俱是衣衫褴褛赶着逃命的百姓。
四处荒凉,偌大的镇像是被劫掠了一番,屋宅里什么米缸菜园全是空的,连只鸡也不见,到处都是血,有些百姓蜷在角落里,身子已经凉透了。
容离身上裹着狐裘,身子单薄孱弱,在逃命的百姓间慢腾腾走着,好似与身侧的百姓分处两地,格格不入。
那些百姓光顾着逃命,哪会多看她一眼,只心底觉得古怪,旁人恨不得离篷州越远越好,这姑娘家怎还往他们来处走,也不怕没命。
那身狐裘白如梨花落满身,不染尘泥,就连鞋履也是干净的,好似未走过什么路。
仰头便能见四起的狼烟,箭雨好似倾盆,扎了遍地。
这镇离篷州不过数里远,沿途能看见不少死去的战马,还有一些穿着甲胄倒地不起的士兵。
容离心跳如雷,头疼欲裂,只见死魂四处游荡着,好似无处安息。她却不怕这些鬼魂忽然涌上,因他们一看见华夙便掉头就跑,显然十分害怕。
华夙鬼力不盛,可身上威压犹在,光是一个眼神便能叫怨灵望而生畏。
她抬手朝远处一指,“看清楚了?篷州指不定比这地方更可怕,你掂量掂量自己,受不受得。”
容离看得心惊胆战,硬是摇头,“无妨。”
华夙把那片红鳞捏了出来,鳞片赤红,其上火苗好似烧得更旺了一些。
“又近了?”容离忽觉慌乱,原只是嘴上说不想见到那赤血红龙,现下不光嘴上,连心底也不想了。
她的前路云迷雾锁,每劈开一寸雾,便能瞧见一道排空浊浪,其后或还有炀炀汤火,有虎窟龙潭。她忽然怵于知道真相,就这么当一个平平无奇的凡人,也无甚不好。
华夙把手里红鳞翻来覆去看了一阵,皱眉道:“是更近了,只是不知它在何处。”
说完她微微挑眉,打趣一般,“这赤血红龙时常跟在洞衡君身侧,难不成洞衡君也在此地?”
容离没应声,垂在身侧的手不自然地搓了一下狐裘。
华夙把那正烧得滚烫的红龙鳞片往掌心一收,“只是,赤血红龙受洞衡君点化,已近成仙体,来这阴气大盛之地做什么,不该去寻个什么洞天福地么。”
容离哪里知道,她又不是赤血红龙,怎么知道那红龙心底在想什么。
“当真巧了,本未刻意去找那红龙鱼和洞衡君,倒是自个儿送上门了。”华夙语气淡淡,“可惜我修为尚未恢复完全。”
容离左右看了看,阴气如云,身子微微一颤,“走不走?”
华夙看她,“你走就是,往前便是篷州,不必回头。”
容离恨不得寻个与那赤血红龙相背的方向走,可她不知红龙所在,只得循着这路往篷州去了。垂着的手甚是无措,又将狐裘搓了一些,细白的指头捏在袖口上。
从篷州过来的流民当真不少,有些个灰头灰脸的,许是饿极,看见旁人手上捏着干粮便想去夺。这几人本是想朝她走去的,可看她手上空空,连个行囊也没有,脚步一顿又往别处去了。
华夙面上不见一丝怜惜,开口却不咸不淡地道:“可怜。”
一个小丫头从远处跑来,忽地拉住了容离的狐裘,将那皮毛给抓脏了一角。她用手背抹了一下脸,着急道:“姐姐,那儿去不得,敷余人攻进城了!”
容离脚步一顿,见这七八岁大的小丫头孤身一人,皱眉问:“你爹娘呢?”
丫头摇头,双眼通红,分明已哭过许久,“走散了。”
华夙垂头看向这丫头的发到边上去说,站这儿也不怕被撞着。”
几枚弓箭射至脚边,那剑尖还是燃着火的,若是落在人身上,得被烧个皮开肉绽不可。
小丫头被吓得缩起了肩,慌乱地朝身后看,嘴大张着,叫不出声。
远处是战车碌碌碾地的声,还有号角在响,好似那些敷余人将猎杀无辜百姓当作了什么有意思的游戏。
华夙神色很淡,眼里也不见悲悯,只是比起先前那目空一切的模样,多了倦烦。
容离忙不迭将这小丫头抱起,本以为以这小丫头的身量,不会重到哪里去,不想她高估了自己,两只手颤个不停,咬紧了牙关才跑得起来。
小丫头顿时懵住,连忙环住容离的脖颈,把头埋至她肩上。
华夙在边上皱眉:“你当真把自己的身子当铁打的了?还不如让我来带她。”
容离气喘得很急,声音幽微地说:“你如何带,带她飞起来么。”
小丫头抬头问:“什么飞?”
华夙冷哼,抬手往容离身上一 ,丹红的唇一张,呼出了一口寒气,寒气灌入她眉心。
容离身上疲意散尽,登时身轻如燕,眨眼便带着那小丫头跑远了。她钻进一屋舍里,将怀里的丫头放下,喘着气半天说不出话,肺腑烧得厉害。
华夙伸出一根手指,朝她后背上几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