夤夜,幽深宫殿里飘起了薄雾,有不知名的气味在暗处浮动。
庭院内响起聒噪的猫叫声,如同午夜梦回想要娘亲安慰的小孩,急促中夹杂着无限悲鸣。
厚重的殿门被推开,女人赤着脚跑了出来,她乌发散乱,一身白衣已然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猫儿,猫儿……”慌乱的呼喊与猫叫混在了一起,这么大的动静却没惊扰守夜当差的宫人们。
这里太过偏僻,宫人们都知道,这是八皇子‘消遣作乐’的地方,不管听到了什么声音,他们都要当做没听到,绝不能去打扰。
“猫儿――”
女人在庭院的槐树下逮到了出逃的小猫,失而复得般紧紧搂在怀里。
[你去哪了?为什么要离开我,你不能离开我……]她在心里喃喃自语着,月色被层层树枝遮挡,只能洒下零星的碎光,女人的身体被光影分裂成数片。
凉风吹起她散乱的长发,她惨白的脸上挂着两条明显的泪沟,顺着面颊延伸到了嘴角,她浅浅低吟,哼唱的是民间耳熟能详的童谣。
小猫在她怀里翻了个身,对上她的脸,它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在她怀里拼命挣扎,叫声冲破宫墙,却无人关注。
[怎么了?]女人惊慌无助,更加用力地抱住了小猫,尖利的指甲被毛发覆盖,只要再用上那么一点力气,就能划破小猫的肚皮。
“不要抓着它了,它要被你吓死了。”黑影从墙上一跃而下,它垫着轻盈的脚步慢慢靠近树下,猫尾耷拉在地上,身后的地面被它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女人闻听声响,放松了手中力道,小猫‘嗖’地一下从她掌中挣脱,一溜烟就消失在了灌木丛里。
“猫儿。”
猫咪浑身带伤,从几块未沾上血液的地方能看出,它是一只白猫。
女人的眼皮像块破布一样耷拉着,眼眶深深凹陷,里面早就没了东西。她冲声音的方向张开双手,白猫高傲地扬起下巴,侧目看着眼前的笨蛋。
它在这里,你往哪里伸手呢?
“猫儿?”迟迟等不到白猫自动落网,女人歪了下头,不解地唤道。
白猫轻叹了口气,垫着脚缓缓走向女人,爪子碰上女人的掌心时,它被女人抱了个满怀。
[不要乱跑了哦,阿娘会担心的。]
白猫半阖着眼,满身的戾气尽数消散,它的分/身全没了,分/身受到的伤害会全部返还给它的本体。
它知道自己快不行了。
若它死了,扶铃该怎么办?
这个傻女人大概会不停地在原地打转,呼喊着不存在的‘猫儿’吧。
扶铃摸到了它的伤口,它忍着痛没有叫出声来,它怕扶铃会担心,可还是被扶铃发现了。
“猫儿――”
[你怎么受伤了?]
扶铃惊慌失措,这件事似乎刺激到了她,她十指蜷缩又舒展,舒展又蜷缩,来来回回,嘴里不断发出呓语,而后变成了一长串刺耳的尖叫。
“扶铃,安静点,我没事。”
“猫儿,猫儿――”她像个刚学会说话的婴孩,只会重复这一个词。
“我真的没事。”白猫撑着病体,艰难地仰头舔舐着扶铃的下巴,这过程花了它一盏茶的功夫,等到扶铃的叫声停歇,它重新累倒在了她的怀里。
四肢绵软无力,丹田空空,若扶铃能睁眼看看它,就知道它是以什么样的模样撑着回来的。
……
月色拉长了入夜造访的几抹黑影,几人的到来,让本就窄小的庭院变得更加拥挤。
脚步声逼近,扶铃听到声响抬起了头,晏离舟跟在瀛朝雪的身后,猝不及防被扶铃老树皮似的眼皮吓了一跳。
他抱紧千山月给自己壮胆,硬撑着去打量面前的女人。
【阿离,是她没错。】
晏离舟在那张女妖留下的人皮里闻到了猫咪的味道,仅凭这气味不能断言什么,瀛朝雪和青啼都不知道,这其中还夹杂着另一股气味。
青葵说,那座冷宫里关着许多女人,她们报复不了青瞿,便将仇恨转移到了野猫身上。晏离舟之前只是猜测,现在亲眼见到槐树下的女人,他心中的猜测被证实了。那女妖身上多出的另一股味道来自眼前的女人。
晏离舟初来乍到就中了修罗幻境。
那日的幻境不是假的,晏离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在幻境里,他闻到过这样的气味,他被猫叫声指引着来到了某处宫殿,他被驱使着打开殿门,门里的女人和眼前的扶铃是同一个人。
她没有眼珠,没有舌头,凭着长时间锻炼,只能发出几声简单的音节。
晏离舟捏着手中的珠子。
青啼说过,这颗珠子会幻化出每个人心中最为恐惧的东西,青啼同样也说过,修罗幻境亦真亦幻。
晏离舟能肯定的是,他是后者,他第一次中的是存在于现实中的幻境。
引导他进入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