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志然讲课时突发心绞痛,被紧急送往距离最近的省属医院。
宋清远赶到时人已经进了手术室,他妈妈和小姑在外面焦灼地站着,见到他才勉强安定几分。
“我打电话拜托过同学了,放心吧。”宋清远安抚两人,“小手术,两三个小时就能结束。”
“哎哟。”邓丽萍长长地吸了口气又叹出来,“今年体检医生就说你爸血管不太好,我劝着他早做,早做,非要拖!”
“志然就这个脾气,非梗着。”小姑也叹气,“马上花甲之年,怎么也不愿意承认身体不行了。”
宋清远静静听完,说:“妈,你和小姑先回去收拾收拾爸的洗漱用品和衣服吧,我在这守着。”
把两人送到楼梯口,宋清远才回身坐在手术室外面的长椅上。
过了七八分钟,程重安气喘吁吁地从楼下跑过来,伸手将车钥匙交给他:“严重吗?”
他刚才让宋清远先过来,他去停车,已经是晚饭时间点,车位并不好找。
宋清远微微点了一下头,如实告诉他:“我爸血管条件不太好,只能做心脏搭桥。”
入秋后降温厉害,上了年纪的人身体本来就弱,他最近实在是疏忽了。
程重安不懂这些,他坐下来默默握紧了他的手。
宋清远很快将他反握住,骨节分明的手指绷出隐隐青色脉络。
时间一分一秒地打转,中间有护士急匆匆地跑出来,很快又拎着血袋跑进去。
程重安第一次感受到医院中白色的恐怖,刺眼冰冷的,无能为力的,沉默的凌迟。
从日暮直到天黑,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一个医生走出来告知他们:“病人手术很顺利,但出血比较多,先在icu观察二十四小时,危险期过去之后注意饮食低盐,不能吃炸物。”说到一半他突然看着宋清远笑了一下,“你也是医生,肯定都知道。”
宋清远伸出手紧紧和他握了一下:“谢谢您赶过来。”
“没事,小阳的朋友我肯定要帮的。”站了三个多小时,大夫也难掩疲惫,说完向程重安点点头便迈步离开了。
宋清远给邓丽萍打电话,她松了一大口气,把自己知道的神仙全谢了一遍才镇定下来:“堵车堵得要命,我和你小姑买了汤记的晚饭,再十几分钟就到了哈。”
“好。妈,”宋清远看了看站在一边的程重安,“你再多买一份吧。”
“啊?”邓丽萍很快反应过来,“是不是你男朋友过去啦?”
宋清远嗯了一声。
邓丽萍一下子来了热情,“这孩子真好,有心了。”
宋清收了手机跟程重安说:“我妈一会送饭过来,你顺便在这儿吃吧。”
“你妈?”程重安这才反应过来,脊背蹭地窜过一阵凉意,“不了不了,我,我一会还有事呢。”
拒绝得太卖力,手和头同时摇了起来。
“很急吗?”宋清远微微蹙了眉。
经历过这样一个兵荒马乱的下午,他的声音有些低哑,然而还是柔和的,“不急的话吃了再走吧,耽误不了多久。”
程重安低头躲避开他的眼神,声如蚊讷:“真的不行,老板急着要一个稿子……”
他哪有胆子见宋清远的妈妈。
之前去松山那一次不过是见见宋清远的朋友,他都感觉心惊胆战,到现在还后怕。
宋清远于是沉默下来,垂眼看着他头是在十几个小时以前,程重安手机上收到了一张照片,是千月躺在医院床上输液的画面。
那人发来的信息也很简短:无恙。
画面看起来像某间装修高级的私人病房,电话号码也并不是罗敬和的。
程重安其实有很多问题,一个个都冲到嘴边,但他不敢开口问。
他至今摸不准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也不知道能不能随意在公开场合和他接触。
大厅里有全景摄像头。
程重安努力压下胸口那些纷杂的情绪,谨慎地选择最保险的做法,像见了个陌生客人一样往楼梯口走。
在他经过沙发那一秒,男人突然开口道:“等等。”
依然是低柔的声音,他说:“帮我续杯。”
程重安的心脏在瞬间提到了嗓子口。他转过身去,伸出微微发颤的手去接那只印有鸾尾花的小瓷杯。
指尖还没碰到那只杯子,男人突然松了手。
沙发下没有铺地毯,杯子撞在地上哗啦一声摔散开七八块碎瓷,每一片都反射着吊灯的冷光。
程重安心思微动,立刻蹲下来去拾那些碎片。
“后续有人会帮千月,等安定下来他会和你联系。这件事不要和任何人提起,”男人把碟子慢慢放回桌上,头也不抬,声音冷而轻,像细小的冰刺快速扎过来,“包括罗敬和。”
“你是谁?”程重安捡起掉落在他皮鞋边的杯把。
男人平静无波地回答:“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保证他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