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宫内,苏贵妃拿着调羹轻轻搅着小盅里的美容粥。若是平时, 她会小口吃着粥, 听跟前伺候的说点宫里新鲜事,吃好了拾掇一番还要上御花园慢走几步。运气好撞见别宫妃嫔再挑剔几句……这才是美好一天的开始。
按说她该高兴的, 今儿是皇上生辰, 人昨夜哪儿也没去就歇在她昭阳宫里, 可不体现了她在宫里的地位?
昨晚歇下以及今晨刚醒来时,苏贵妃都很畅快,可是就在她感到幸福的时候,皇上说了那话。
——爱妃啊, 你也到这个年纪, 该保养了。
这话使得苏贵妃心凉个透,也才十月初,她好像仅着单衣置身于寒冬腊月天。
手里拿着调羹搅动半天,却只往嘴里喂了两口。跟前伺候的劝道:“粥快凉了,娘娘多吃点吧, 再有什么不痛快也别亏了身子啊。”
苏贵妃本来神游天外来着, 听见这声, 她回过魂。低头看着面前这盅掺杂了好些美容佳品的粥水,她只感觉讽刺, 哪有食欲?
苏贵妃将调羹一放:“没胃口, 撤下去吧。”
宫人想劝,想起娘娘一贯的作风,又不太敢。只得先将盅子撤下, 多捡了两叠点心端来,盼着娘娘饿了多少吃些。
这时候苏贵妃脑子里完全没有吃这回事,盛粥的小盅子刚才撤走,她又道:“取镜子来。”
嬷嬷到镜台前取的,成人巴掌大的一块,她拿来递到苏贵妃手中,苏贵妃拿着镜子看了又看:“嬷嬷你说,本宫是不是年老色衰没从前好看了?”
皇上说那话的时候,没别人在,昭阳宫中伺候的人压根不清楚昨夜发生了什么事,回想皇上离开的时候好像也没有臭脸,脚步还挺轻快,怎么贵妃娘娘反常至斯?
“哎哟我的娘娘,您才什么岁数?您养得如此之好瞧着比静嫔她们还要年轻貌美,这词同您压根儿就沾不上边。”
要是平常,听嬷嬷这么说,苏贵妃肯定得意。
今儿个她根本笑不出,反手摸一摸这张不施粉黛的白皙的脸。比起十多岁时的确老气一些。刚进府时她多嫩啊?那会儿脸颊还要肉肉一些,摸着很细很滑,瞧着娇美灵动……哪像现在,即便天天都在保养,还是比不过最新进宫的。
本来要是有个儿子,贵妃就把心思挪到养儿以及扶儿子上位。
偏她没有。
因为她没有,就必须去和那些小自己一轮的争宠。
贵妃心里苦得很,以为听到那话已经足够让人痛心,结果狗皇帝说,不,还不够——
不多时,一个年轻太监小跑着进了昭阳宫。
见着苏贵妃他噗通跪下去,急促地说:“不好了娘娘,奴才听说皇上封了冯昭仪做熹嫔,赐住长禧宫正殿。”
那把青玉柄嵌各色宝石的小圆镜啪的落在地上,手柄当场摔断,断作两截。
有一瞬间,贵妃是没有表情的。
之后才泛出滔天妒意。
难怪清早她没把人留住,皇上是着急赶去冯昭仪那头……哦不,她都不再是昭仪,摇身一变成熹嫔娘娘了。
才多久啊?
才不过刚好半年。
她已经从美人跳到昭仪现在竟升上嫔位了。
苏贵妃顾不上砸地上的镜子,她咬牙问:“为什么?冯氏做了什么使皇上龙颜大悦?”
来报信的太监缩着脖子,小心翼翼道:“今儿不是万寿节吗?熹嫔给皇上跳了支舞,皇上看罢,非常喜欢。”
跳舞!又是跳舞!她用好多天一针一线缝出来的荷包难道还比不上一支舞吗?
得亏狗皇帝不在跟前,要不然他肯定会老老实实告诉贵妃:比不上,你这辈子绣的荷包加一起也比不上。
皇上从没觉得荷包有什么稀奇,只要他想,可以一天换一个不重样。
又说回狗皇帝这边,他去上了个朝,不过哪怕面对着诸位大臣脑子里装的还是熹嫔跳舞的样子,甩甩头,暂时将熹嫔请出脑中,他抓紧安排好各项事宜,看大臣们没话说了就让李忠顺宣布退朝,回到御书房人也没干正事,各地官员送来为皇上道贺的文书他一份没看,奏折也不想批,非要小太监铺纸研墨,他要给熹嫔做赋。
一篇由皇帝亲手所做流传千古的彩虹屁就在这天诞生了。狗皇帝都没怎么雕琢修饰,一提笔思如泉涌,夸人的话好似不要钱似的往外边冒。写完一页纸还感觉意犹未尽,他又补了两段。
完事以后修改一番,另铺了张纸誊抄下来。
他还打算抽空作一幅图,连图带赋一起制成个双面屏风,摆在边上。
画都没影,等屏风做出来还不知是什么时候,狗皇帝等不了那么久,他今天就想跟人显摆。正好慧妃来送贺礼,慧妃平时也爱写几首诗,她这回准备的就是一首为皇帝歌功颂德的诗,自己亲笔题好以后请人一针一线绣出来。
慧妃拿出她准备的贺礼,皇上看了看,说不错。又招手让她过来,到旁边来:“爱妃你看看朕刚才写的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