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应并没有想到聂明池会在这里等着他,这着实让他意外。
马车内方应安静地坐在一旁,视线不受控制的总往聂明池那边瞟去。
说实话,自打变成人形,方应就觉得他和聂明池的距离远了许多,或者说,他从未认真地了解饲主,甚至连饲主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看见的全是加诸于饲主身上的光环,而非真正的他。
要了解一个人并不容易,但方应此刻有心,想要了解这个藏于摄政亲王名号之下的灵魂。
饲主看似潇洒朗阔,实际上呢,方应这段话时间的观察来看,饲主身上有许多他不了解的地方。
这人的心,分明比谁藏得都深。
方应幽幽叹了口气,心底不知为何有些不是滋味。
聂明池听得他叹气,抬眸看他一眼,“怎么?”
方应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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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帝此后时常去兽房,说是去观看笼兽的,方应却感觉他更像是在看张用。
闲下来的时候,少帝总会来到兽房看张用干活,顺道和他聊聊天。
张用并不知晓少帝的身份,只当他是哪家的纨绔,但依旧毕恭毕敬。
因为少帝跑兽房跑得实在太过频繁,导致聂明池一下朝就找不到他,太学的课业也被耽搁许多。
按理少帝应该是有单独的老师授课的,但聂明池认为应该多让少帝和其他人接触,探讨学习内容,于是便将他送到太学。
然而少帝总是逃课,太学中的夫子又拿他没办法。聂明池想了许久,总结出根本问题在于少帝身边没有好的榜样。
尤其是少帝之前的伴伴,非但勾结朝臣,还总喜欢用各种新奇玩意来吸引少帝的注意。
说不好听的,就是在将少帝往昏君的方向引。得亏少帝年龄尚小,聂明池又发现的及时,才没有酿成大祸。
少帝需要的不仅是好的榜样和玩伴,同样也需要一个不惧怕他的老师,这样才能起到好的教育效果。
但这样不畏皇权的人何其难找,聂明池只好将这件事压在心里,等到机会合适再提出来。
聂明池此刻就在浩藏殿内站着,看见空无一人的殿内,心里的怒火升了又落。
太学的课业测试刚刚结束,但少帝并没有参加考试,非但如此,他从太学那里得知,稍低已经连着三个多月没有去过太学了。也就是说,在他回来之前,少帝老早就不去太学了。
身为天子,如此放纵自己,不思进取,又怎么能治理好国家。
聂明池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然而少帝这热爱溜猫逗狗的性子随了先帝,但先帝至少明面上还过得去,虽然荒唐,但到底有几分进取心,不像少帝这样破罐子破摔。
聂明池都不敢想要是有天他出了什么意外,少帝这个位置究竟能坐多久。
聂明池面色变了又变,终究是揉了揉眉心,轻叹了一口气。
他当摄政王以来虽然没遇到过君臣猜忌这种糟心事,但留给他的烂摊子却不少,他急于收拾这些烂摊子,反倒忽视了少帝的教育。
而今少帝养成这样的性子,是他的过错,也有他的责任。
他本以为去太学上学这种事是小事,根本不值得关注,不想对方还是连这种小事都坚持不下来。
他和霍太后一样,并不指望少帝能做个明君,做个守成之君,守住这皇朝基业就已经很不错了。
可现在来看,少帝是一路朝着昏君的方向飞奔而去,还是拉都拉不回来的那种。
聂明池觉得自己的头部又在疼了,眼前的景象都开始模糊。
聂明池有隐疾,这件事只有他自己知道。
处于聂明池的这个位置,可以说是站在了整个王朝的风口浪尖上。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多少双眼睛希望看见他垮台。
当初聂明池放弃王位去民间游历,一方面是赌气,另一方面则是寻找治疗隐疾的良方。
回来后面对着被三公们搅弄地乌烟瘴气的朝堂,他还没做任何准备,就被当时摄政的霍太后一道旨意封作了摄政亲王。
开始的时候没有告知少帝和霍太后这件事,此后更加开不了口。在这个位置上好几年,他每一步都走地步步惊心,可以说是如履薄冰。
他不能有破绽,也不能给敌人喘息的机会。这个秘密也必须成为秘密,只是幸好这隐疾这两年来都很少犯过,否则只怕会给他带来不小的麻烦。
但今日不同,他明显感觉到头又开始针扎似的疼,眼前景物开始模糊。
他不能动,一动便会表现出异常,浩藏殿人多眼杂,万一传出便不好了。
聂明池在原地一动不动站了许久,疼痛感才慢慢散去,视野逐渐恢复清晰。
聂明池在殿内坐下,等待着少帝回来。
少帝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今天方应没有来,少帝自己从兽房徒步走了回来。
聂明池见到他沾上泥土的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