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时,叶沅之所以会成为同班同学欺负的对象,源于一位老教师的无心之失。
老太太是退休返聘回来的,又近视又老花。第一次给六年级的小朋友上课,见到坐在前排的叶沅,疑惑地问为什么小姑娘穿着男生的校服。
她问叶沅:“是那个小男生把衣服给你了呀?”
叶沅脸涨得通红,同班同学们则在短暂的沉默后哄堂大笑。
老太太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道过歉后又笑着打趣,夸他是“小漂亮”。
她全无恶意,自然也料不到那之后叶沅遭受了怎样的灾难。
一些尤为顽皮的男孩自以为幽默,在课后大声唤他“美女”。其他同学都跟着笑,没有人认为那不合适。
叶沅的同桌女生见他沉着脸,疑惑地问他:“这有什么好不高兴的呀?别放在心上不就好了!”
叶沅答不上来,心里委屈,眼眶一下便红了。
他天生泪腺发达,有时候明明心里并没有太难过,稍有情绪波动,便控制不住要泪水涟涟,连带着思维也跟着混乱,说不出什么完整的话。
叫他美女的男孩之一发现了他的异样,全无内疚,反而大笑起来,问他为什么那么娇滴滴,是不是真的女扮男装。
叶沅那时候还不知道,强忍下来的眼泪大半会变成鼻涕。
当他挂着两条清水鼻涕狼狈地寻找纸巾,令他难堪的话语再次升级。
“好恶心啊你,我不叫你美女了,你是鼻涕虫!”那男孩洋洋得意地宜布完毕,又连叫了几声,“鼻涕虫,鼻涕虫,鼻涕虫!”
叶沅同桌的女孩儿主动向他递来了纸巾,但同时也笑个不停。
他硬气地推开了纸巾,用力吸了吸鼻子,又用袖子在奥子附近来回擦了两下。
男孩愈发兴奋,尖着声向全班同学宣布自己的发现:“他把鼻涕咽下去了!好恶心的鼻涕虫!”
叶沅在同学们的笑闹声中哭得一脸泪花。
从此以后,鼻涕虫就成了他的绰号。
那可比美女难听多了,叶沅厌恶至极,却又无可奈何,彻底陷入了被叫鼻涕虫后忍着眼泪流鼻涕的恶性循环。
直到有一天,语文课代表在午休发作业时忽视了他的名字,站在讲台前举替他的作业本冲他大喊:“鼻涕虫,你的!”
叶沅始终不愿接受这个称呼,低着头努力装出硬气的模样,不理会他。
课代表对他的消极抵抗并不在意,又叫了下一个人的名字:“林之泖,你的!”叫完他再次看向叶沅,“鼻涕虫,叫你呢,作业不要了吗?鼻涕虫!你不会又要流鼻涕了吧!”
在他冲着讲台下大声喊话的同时,林之泖一言不发地从最后排站起身来,默默走上了讲台,拿走了自己的本子以后犹豫半秒,也拿起了叶沅的本子。
“小心上面的鼻涕!”课代表故意大着嗓门提醒。
林之泖瞥了他一眼,转身往回走的时候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不觉得自己很幼稚吗?”
课代表一时语塞,身高腿长的林之泖已经走到了叶沅跟前,静静地放下了的作业本,接着继续往后走。
叶沅呆愣看,连谢谢都忘了说,原本已经酝酿好的泪水不知不觉全收了回去。
当他回过神,立刻转头看向林之泖的背影。
课代表在那之后又嘀咕了些什么,叶沅全然没留意。
他的视线随着林之泖的步伐移动。
林之泖回到了座位后随手把本子丢进桌肚,略显夸张地伸了个懒腰,之后趴在了桌上,睡了。
叶沅抿住嘴唇,心怦怦直跳,方才的难过与委屈全都烟消云散。
他想,林之泖怎么那么帅,怎么那么特别。
从刚入学起,林之泖在他眼中就是一个很“特别”的人了。
有别于吵闹的同龄人,林之泖总是很安静。叶言元几乎从未见过他主动与同学交流,对林之泖来说,吵闹的教室远不如桌肚里的课外书有意思。
这样不合群的孩子很容易受到排挤,可偏偏林之泖身材高大,才六年级已经接近一米八,体格比其他人大上一圈,再顽皮的男生也不敢在他面前轻易造次。
瘦小的叶沅对他充满向往。过去只是单纯的羡慕,但此刻,他忽然产生了一些冲动,想要和这个与众不同的男孩子拉进关系。
叶沅怀着期待与憧憬思考了一整个下午,回家的路上在小卖部里买了漂亮的信纸,回家后认真生也写起了信。
他在信里写到:
非常感谢你,虽然对你而言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却点亮了我的世界。你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你的光芒照耀我,带给我温暖。你是全班最最帅的人,没有之一!顺便说一下,请尽管放心,我的作业本上没有鼻涕,我很爱干净,平时也不总是流鼻涕。
第二天他特地起了个大早,趁着无人注意,把信塞进了林之泖的桌肚。和信一起的,还有一包他自己非常喜欢的巧克力夹心威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