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主任的希望落了空。
小张对薛定谔喜欢得不得了,回去后挂在嘴边,念念不忘,连带着顾横川也经常提起。小张的父亲老张是个刻板的人,一开始只觉得男人喜欢猫有点娘娘腔,没往那方面想,后来被老太婆说破,才幡然醒悟。
学校里有人给小张介绍朋友的事,女儿当笑话在饭桌上讲过,当然她不会说是因为顾横川喜欢《月亮和六便士》,只说他是孤儿,又没学历,是个合同工,彼此不适合。那时候小张的心气还是很高的。
老张认为顾横川不死心,知道女儿喜欢猫,用猫吊住她,想要攀高枝。他很生气,但女大不中留,硬要拆散他们适得其反,他一个人琢磨了会,去跟他的连襟商量。
老张的连襟是教育局的副局长,也姓张,之前小张的工作就是托他解决的。张副局长听说了这件事,没当回事,年轻人在一个办公室,抬头不见低头见,有点感情也正常,关键是人品怎么样,学历合同工什么的都不是问题,老张太宝贝女儿了,她的大专文凭是怎么来的,自己就没点数?
张副局长经不起老张再三拜托,回到家老婆还在耳边唠叨,于是找了个机会,跟泗水中学的大校长暗示了几句。
大校长是知道顾横川的,不过副局长既然开到口,没必要顶着不办。他跟教务处邹主任打了个招呼,让他提前物色人交接工作,顾横川的合同到暑假结束,9月份开学不再续签。
邹主任觉得有点为难,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大校长没有回答。
原因并不重要,顾横川不能在泗水中学干下去了,邹主任有心替他换个学校继续做教务,提起电话又放了下来。如果在泗水中学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挪地方呢?他无法回答。
顾横川手头的活不轻,不是说接手就能接手的,到暑假还有几个月,总不能拖到9月份再告诉他不用来上班。邹主任想了想,决定跟顾横川谈一谈,顺便问问他的想法。
他私人请顾横川在小饭店喝了点酒,吃了个饭。
顾横川得知自己的合同即将中止,有点诧异,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邹主任坦率地告诉他,他也不知道原因,木已成舟,扳是扳不回来了,暑假结束后他就不用来上班了。
顾横川想了想,很快接受了现实,问邹主任需要他做什么?
邹主任一直冷眼旁观,顾横川有一种与他年龄不相符的冷静,这份工作对他固然很重要,但失去也就失去了,就像当初通知他不能在图书馆楼梯间继续住下去一样。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改变能改变的,接受不能改变的,心平气和,仅此而已。
话虽这么说,他这个坎也过得太快了。
感叹之余,邹主任问顾横川,有没有合适的人能接下他手头的工作。顾横川委婉地表达了他的看法,不在于谁来接,而在于早点接手熟悉起来,最好近期就能到位。
邹主任醒悟过来,顾横川确实不适合提人。他问:“小孔怎么样?文印室另外找人。”
顾横川没有反对。
就这样,小孔搬回了教务工作室,跟着顾横川熟悉工作,陈四平从图书馆调到文印室,负责印制试卷讲义。
顾横川没有藏私,手把手教小孔。待人真不真诚,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小孔心里有数。他不明白教务处为什么这么安排,趁小张不在,偷偷问顾横川是不是另有高就。
顾横川笑着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小张也察觉到教务工作室的微妙变化,趁小孔不在,偷偷问顾横川是不是另有高就。顾横川仍然笑着摇摇头。小张扁扁嘴不信,他一定有好事,如果是坏事,还会这么耐心教小孔!
学校里还有什么岗位适合他?总不见得去上课吧!难道丁馆长不行了,让他去做馆长?小张心痒难忍,旁敲侧击了好几次,都没得到一个准信,心里有些生气,不再主动搭理他。
毕业,考试,招生,录取,教务处千头万绪,顾横川与往常没什么不同,定定心心把手头的活做完。参加了最后一次收工会,他跟邹主任告别,虽然合同要到9月份才到期,剩下接教材分教材,已经交托给小孔了,他一身轻松,仿佛有什么美好的前程在等着他。
硬拿合同说事,留他做完暑假,太不近人情,邹主任同意他提前离职,心中不无感慨。感慨没有流露在脸上,他真诚地祝顾横川一路顺风。
顾横川笑笑,转身离开了教务处。他没有跟小张、小孔告别。
来的时候,他背着行李铺盖,走的时候,他两手空空。图书馆借的书已经全部还清,教务工作室没有他的私人物品,什么都不用带走。
老师和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校园里空荡荡的,顾横川认认真真逛了一圈,缅怀过去的青春。他已经是近三十的人了,丢了工作,没了收入,前途一片灰暗,但他并不沮丧,正相反,他感到内心无比充盈。
生活还能比以前更糟糕吗?
顾横川迈着轻松的步伐走出泗水中学。街道上车水马龙。他在超市买了啤酒和卤菜,给薛定谔带了罐头和小鱼干。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