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色的马车行走在出宫的甬道上,窗橼上坠着的赤红色珠子随车驾前行的幅度微微晃荡,珠帘撞击,发出悦耳的轻响声,就像是磬书楼里姑娘们指尖撩拨起的琴音,好听极了。
忽而,车轱辘骤然急停,珠帘撞击的悦耳轻响被青石板与车轮摩擦蹭出的急刹声取代。
“什么人竟敢拦东辑事厂的马车,不要命了?”车夫不耐烦的叱责。
张开双臂站在正前方的姑娘目光越过车夫的肩膀,径直望向赤红色珠帘后,哑着嗓子柔柔的唤了一声,“小喜。”
不大不小的声音顺着空气摸进漆黑色轿内,里间坐着的人猛地掀开珠帘,看清楚不远处站在的姑娘,着一身蟒袍的少年探出半个身子,“阿姐,你怎么在这里?”
“小喜,”江江小跑至车轿旁,满目焦急,“我要出宫,你能带我出去吗?”
“阿姐要去哪里?”
“丞相府。”
话及此处,欢喜没有在多问,他将手伸到江江跟前,温和的吐出两个字,“上来。”
拽着那只宽厚的手掌跨入车内,与欢喜相对而坐时,江江紧绷的神经方才有所松缓,她没有主动开口说起去丞相府的目的,他亦没有开口主动询问。
阿姐想说的事,他就竖起耳朵乖乖听着。
阿姐不想说的事,他便静静等着,等她想说的时候再竖起耳朵。
九重宫阙戒备森严,出入车辆皆要细细盘查,但东辑事厂厂公的马车是个例外,守在宫门口的侍卫远远瞧见那辆漆黑色的车轿,赶忙将紧闭的大门打开。
出了宫门,越往前走越发热闹起来,集市上的人潮声穿过厚重帷幕响在耳边,江江想要看一看窗外的光景,她下意识伸出手去掀帷幕,指尖刚抬起复又落下,最后,她只是轻声向前,对着赤红色珠帘外坐着的车夫背影轻声催促。
“麻烦快一点,再快一点。”
“姑娘坐好了。”车夫侧头叮嘱,而后操起手里的鞭子重重落在马屁股上。
马儿吃痛后,拖着车轿朝前方疾驰而去,约莫半炷香时间后,窗外的嘈杂声渐渐小了,直至再无一丝喧嚷之音时,车夫勒紧手中缰绳,唤停了奔跑的骏马。
“阿姐,”欢喜望着江江温柔提醒,“丞相府到了。”
江江掀开珠帘向外望去,门头挂着的牌匾庄严肃穆。
小鱼的病需要亲人的血做药引,来的这一路上,她想过将整件事同宋旌文坦白,诚恳的请求他施以援手,但她也想过万一那个人不肯帮忙怎么办。
其实宋旌文若不愿意,江江毫无办法,她总不能拽着他的手硬生生割一刀,兴许她袖里的刀还没有掏出来,人就已经被藏在丞相大人影子里的死士打残了。
虽不能将脑筋动在宋旌文身上,但除开宋旌文之外,宋府还有许多个同小鱼流着一样血液的兄弟姐妹。
脑海中快速闪过一个人娇俏的面庞,江江紧蹙的眉头逐渐舒展,她伸手指了指面前少年悬于腰间的碧玉,唇角微扬,“小喜,这个能借我用用吗?”
能,当然能,他的阿姐想要的东西,即便是没有的,他也一定会抢来摆到她眼前儿,更何况是借用区区一块玉牌。
“老伯,”江江将玉牌递出赤红色珠帘外,“烦请你上前敲敲门,见着丞相府的门童,就同他讲……”
话及此处,江江心虚的看了一眼坐在自个儿对面的蟒袍少年,方才继续将未说完的话道出。
“同他讲东厂厂公欢喜大人此刻就在府门外,想见宋姒小姐一面,劳他通传一声。”
车夫伸手接过自轿中递出来的玉牌,疑惑的问道,“此物是?”
“你将这块玉牌交由门童递给宋姒,她见了背后的蟒纹图样,便不疑有他了。”
眼下的大煜朝,敢以四爪巨蟒为饰的,除开东辑事厂厂公欢喜大人外,再无第二个人。
所以宋姒只要一见着这块玉牌,就一定会信,而且……一定会来。
毕竟,丞相府说不上话的庶女,若能攀上东厂厂公这颗大树,怎么也能让人高看一眼不是?
果不其然,在门童带着玉牌入府半盏茶功夫后,一抹熟悉的身影拉开掩着的大门欣然走出,江江掀开窗户上坠着的帷幕一角,远远瞧见宋姒提起裙裾开开心心的朝马车所在的放心小跑而来,她指尖不由自主的攥紧,掌心有细密汗珠悄无声息的滋生。
“小女宋姒,听闻欢喜大人在此等候,不知所为何事?”
比身影还要熟悉的声音就响在马车外几步远的地方,江江听惯了她尖着嗓子趾高气扬奚落人的语气,却鲜少听她像现在这样拘着礼仪轻声细语问话的样子。
原来,人真的有很多面。
宋姒的声音落下许久,车内却并无人响应,她又耐着性子将同样的话重复问了好几遍,问完之后依旧是鸦雀无声。
宋姒瞟了一眼牵着缰绳低头立在青石板上的车夫,微微踌躇过后,大着胆子踩在早已备好的小马扎上躬身而入,当她掀开赤红色的珠帘探头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