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话,而是迈开脚步走到距离宋旌文不远的三级台阶上坐下,早春的夜风凉凉的,屁股下的青石板亦是凉凉的。
“大人,你知道么,”江江将一只手放在身下的台阶上,抬起头看向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夜色中,她的双眼湿漉漉的,“我阿娘死的时候,身上的温度可比这青石板还要凉上许多,我抱着她,就像抱着一块捂不热的冰疙瘩一样……”
“你说有些人的命怎么就这么轻贱,活活儿被人害死,却连一个公平都讨不到,”江江的声音里隐隐带了些许哭腔,“被男人抛弃也就罢了,到头来竟还要被男人生的女儿害死,难道我阿娘来这世上走一遭就是为了让人糟蹋的?”
她的声音很轻,很空,说出来的话却直扣人心扉。
宋旌文良久没有作声,好半天之后,方才放低声音轻轻道,“芊芊不是个恶毒的孩子,杀人这种事她做不出来的。”
“大人就这么笃定么?”
面对江江的询问,宋旌文犹疑了,短暂的沉默之后,他背过身将视线遥遥投向天际,“如果你进宫是想要与皇后为敌,那么……本相一定会竭尽全力的阻止你。”
二十三年来,江江从来都不知道父亲这两个字的含义,而现在,瞧见这个对阿娘薄情寡义的男人护着宋芊芊的样子,她没来由的有些嫉妒。
那些有阿爹宠爱的女儿家,才能够被称之为宝贝,而她,从来都不是宋旌文的宝贝。
江江垂下眼睑,在无人注视的黑暗中,用指腹悄无声息的抹去眼角那一滴泪,而后缓缓起身,冷冷的道,“就算以生命为代价,我也一定会入宫替阿娘讨个公道,宋大人,你阻止不了我。”
说完这句话之后,江江提起脚下长长的裙裾回了屋,金丝楠木打制而成的朱红色门扉合上那一瞬间,也一并将屋内橙黄色的火光关上了。
宋旌文收回目光,顺着那个姑娘离开的方向望去,目光触及到她落在窗户纸上的剪影,垂下眼睑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从南院出来,沿着石子路走上一百二十八步,驻足抬头,宋氏祠堂赫然映入眼帘。
宋旌文站在门口,目光穿过一段不长不短的甬道落在香案后摆放的牌匾上,视线还未捕捉到某个名字,便已迅速模糊。
“公子,你的衣服破了,可要绣朵紫荆花盖一盖?”
恍惚中,一道清脆的女音穿过时光缝隙响在耳侧,他闭眼,睑上旋即出现一张年轻女子的俏丽容颜……
江江是在后半夜所有人都陷入熟睡中的时候,偷偷爬上夙淮床的。
她小心翼翼的噔掉脚上的鞋子,屏着呼吸轻手轻脚的靠近,却在刚刚掀开被角的时候被人一把握住了手腕,来不及思考,整个人已被一双大手揽进被窝里面。
熟悉的白芷香气扑鼻而来,同时,贴上前的还有那个人温热的胸膛。
“呀,”江江低低惊呼一声,心跳在这一刻骤然加快,她张了张嘴,试探般的问,“你……还没睡?”
“已经睡了,”夙淮将头埋进她的后脖颈里,“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你来了,原以为是做梦,没想到……”
黑暗中,少年尊者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再开口时,声音带了明显的笑意,“没想到朕的江江真的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替怀里的姑娘捏了捏未压实在的被角,环着对方的臂膀顺带往里一收,将她整个人锢的更加紧了些。
夙淮的怀抱和他身上好闻的白芷香气,江江一点儿也不陌生,幼时多少个失眠的夜里,他就是这样揽着她,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讲话本子里的奇闻逸事给她解闷儿。
“江江,”身后的少年似是发现了什么,眉头不自觉蹙起,压着嗓音低低道,“你小时候就跟个肉团子一样软糯,而今相比起三年前,清瘦了许多。”
“约莫是没有从前那么贪吃了的缘故。”
“宋府厨子做的吃食不合胃口吗?”
江江吸了吸鼻子,喉间微微哽咽,“吃惯了阿娘做的饭菜,其他人做的好像总欠缺了些味道。”
提及江氏,两人之间突然没了话儿,夙淮将头从江江脖颈里抬起,就着窗外银白色的月光望向身侧之人,此时此刻,他们明明近在咫尺,可心却远的像是各在天涯。
静的没有一点杂音的长夜里,只剩下彼此清清浅浅的呼吸响在耳侧。
长久的沉默之后,夙淮掰着江江的肩膀,迫使她回过身来朝向自个儿,目光在黑夜里追寻到对方那双清凉的眸子,少年耐着性子柔柔的劝道,“江江,逝者已逝,而你还来日方长,总惦记着过去,又怎么能过好余生呢。”
这话像是在劝慰别人,实际上,又如何不是在劝自己?
“阿九,”她张了张嘴,唤了那个从前常唤名字,苦笑着道,“今儿夜里宋旌文来见我了,宋芊芊可真是好命,有你护着,又有阿爹宝贝着,可我就只有一个阿娘啊,为什么……为什么她连我仅有的阿娘都容不下?”
说到最后,江江的声音里带了些许颤音,若是放在从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