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情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要立刻见到温遇,还是不想继续和他们待在一起。
也许都有。
她来到善水时,水雾缭绕间,青衫男子站在河畔伫立而望,他就站在那里,什么都不说,她就知道他是谁。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温情忽然住了脚步。
见她停住了,一双眼里起了水雾,又倔强又克制。
温遇便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行走间,衣袖翻飞,连带着他单薄的身影也好像随时要随风而散。
“温温,我是哥哥。”
流蘅杀了母亲的时候,她没有哭,亲手杀了父亲的时候,她没有哭。
便是在孽海受了万年的苦,她也从来没有哭过。
她深知世上不会再有人像母亲那样哄她,所以即便是咬破了唇,拿不稳剑,她也从不会露出半分软弱。
可是现在温遇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温情又觉得自己比想象的还要难过。
温遇将她慢慢抱入怀中,伸手抚摸着她的发丝,一声轻叹就这样混着水雾散开来。
“是我不好,是我来晚了。”
他回到善水修养,化作了原形沉睡在善水之中,他不知道,不知道温情受了这样多的委屈。
这是他一心想要保护的妹妹,可他沉睡的时候,她孤身一人面对着诸多变故。
温情所有的坚韧与强势在此刻尽数溃散。
她很痛苦,很难过,目睹父亲杀母痛苦,亲手弑父痛苦,翻遍了三界寻不到哥哥痛苦,孽海受罚痛苦,十万年的不得善终痛苦。
所有的事于她而言,都这样叫她痛苦。
她却不敢也不想对着别人说出哪怕一句。
可是找到了哥哥,她长久以来的压抑与委屈再也藏不住。
温情就这样抱着他,本来是无声的哽咽,温遇拍一拍她的背,她的情绪也跟着崩塌。
她神魂不稳,神识也就有了伤痕,每每疼起来,神识里就好似一把刀在剜,哭闹时,彧葽就会这样抱着她,哄着她,给她唱着龙族的入梦曲。
她痛得很了,眼泪止不住的时候,彧葽就拍着她的背,带她从弱水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
现在,这个人换成了温遇。
温遇就这样抱着她,轻声唱着入梦曲。
等到她不再哭了,他才将伸手将她脸上的眼泪尽数擦干。
“是我来晚了。”
温情仰头看他,眼泪依旧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我杀了他。”
哪怕天帝把这件事隐瞒住了,哪怕她自己受了情罚,把自己唤作罪仙。
哪怕她这样厌恶憎恨流蘅,哪怕没有了一丝一毫的父女情分。
可是她午夜梦回间,依旧记得流蘅的血溅到她脸上时温热的触感。
她洗干净了脸,杀了更多的邪灵。
可她知道,噩梦不会消失了。
温遇指腹擦净了她脸上的泪,目光柔和,“我知道,不是你的错,他不是我们的父亲,他是罪人,是杀妻的罪人,如果我能早一点回去,拿剑的人,就是我。”
“温温,你干干净净,你的手不脏,以后,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他知道,知道她心里介怀的是什么。
温情有了这样的念头,所有的犹豫和疏离感都消散了。
她的哥哥,她终于找回来了。
温遇牵着她,往善水的尽头去。
“哥哥,是你一直在跟着我,对吗?”
温遇含笑看着她,“我的确想一直跟着你,只是我身在善水,不能次次都找到你。”
似乎是想到什么,温遇脸上的笑意更甚,“温温,你就是她,她就是你。”
“你在那些世界之中,体会到的,从来不只是一个男女之情。”
“所以,不要怕,温情。”
他自有了记忆,就和母亲一起期待着温情的到来。
他在弱水河畔种了许多的花,还在洞府中挖了一块莲塘,他想,等她大一些,这些水中的锦鲤也能和她一起玩了。
“母亲常对我说,你一定是和我一样勇敢坚韧的。”
温情紧紧握着他的手,“那母亲也一定说过,你是最好的哥哥。”
温情本来是活不下来的。
彧葽怀着她时,邪灵的邪气入体,伤到了温情。
是天帝耗了大半的修为,才保住她一条性命。
可是即便留住了,也痴傻如石头,连仙鹤都比她灵光。
温遇便趁着彧葽不注意,用尽了自己的修为,损了神识,才叫温情神魂勉强稳住。
彧葽一边抱着温情,一边亲手将温遇送到善水。
温情从不记得温遇,彧葽就每天告诉她,温遇长得什么模样,他心里有多疼她。
温瑜看着她的笑靥,“母亲确实这样夸过我。”
眼看温情又湿了眼眶,温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