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随着那些机械装置被逐渐建造起来,盲目的乐观开始消失了,因为那些机械装置并未在坚不可摧的城墙上浪费弹药,指挥对魔多之主最强大的敌人的攻击的,并非土匪或奥克头领,操纵攻击的乃是一股充满恶意的力量与意志。
那些巨大的投石器一安装好,立刻在众多的叫嚣声与绳索滑轮的吱嘎声中,开始抛出弹丸。弹丸飞行的高度惊人,因此正好从城垛上方掠过,砰然砸落在石城的第一环内,弹丸中有许多似乎经过某种处理,在滚落时爆炸成一团团的火焰。
城墙后面很快变成一片十分危险的火海,火焰四处飞窜,所有能抽调出来的人都忙着灭火。接着,夹杂在这些巨大的弹丸中,如冰雹般落下了另一些杀伤力很差,却更可怕的东西。它们小而圆,翻滚着落在城门后的大街小巷中,这些并不爆炸,但却更加可怕。当人们奔过去察看那究竟是什么的时候,不是惊声大叫,就是痛哭流涕,因为敌人抛进城里来的是那些在欧斯吉利亚斯,或在拉马斯,或在平野上阵亡的将士们的头颅。
他们的模样十分可怕,尽管有的摔得不成人形,有的被残酷地剁得血肉模糊,但许多头颅的五官仍可辨认,并且看来是在痛苦中死去。所有的头颅都被烙上了那个邪恶的标记——一只无睑魔眼。
尽管这些头颅遭到毁损玷污,人们还是常常能从中辨认出一些过去认识的人来,想起他们曾经身着戎装骄傲地行走,或在田里耕作,或在假日里骑马从山中青翠的谷地来到城里。城中的人向蜂拥在城门前的残酷敌人徒劳地挥着拳头,但敌人听不懂西部人类的语言,也根本不理会那些咒骂,他们只用粗厉刺耳如野兽和食腐鸟一样的声音叫嚣。
没过多久,米那斯提力斯城中有胆气站出来向魔多大军挑战的人就所剩无几了,因为邪黑塔之主还有另一样比饥饿见效更快的武器——恐惧和绝望。
那兹古尔来了,黑暗魔君如今实力壮大,随着他释放出自己的力量,那些只为他的意志和恶毒代言的那兹古尔之声也充满了邪恶与恐怖。邪恶的魔法与灵魂构建出他们的身体,他们所过之处皆散布着恐惧。
他们一直在石城上空盘旋,像秃鹰一般等着用难逃一死之人的血肉填饱肚子,他们飞在视野和射程之外,但人们始终能感觉到他们的存在,他们那致命的声音破空而来。每一声新的叫喊都不是让人越来越适应,而是越来越无法忍受。到了最后,即便是坚强勇敢的人,也会在那隐藏的威胁从上空飞过时急忙扑倒在地,或是呆站着,他们的脑海中一团昏黑,任由武器从无力的手中坠地,他们再无战意,只想躲藏。
在这黑暗的一整天里,波洛米尔仍旧处于昏迷之中,他的脸色越来越灰白,他的兄弟,法拉米尔也一直躺在白塔内室的床上,高烧昏迷不醒。有人说,高贵的德内梭尔之子快死了,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石城里,所有人都知道,波洛米尔和法拉米尔生命垂危。而他们的父亲就坐在他们身边,不发一语,只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也不再关心任何防务。
没有人指责城主。在这样黑暗绝望之中,父亲只能看着孩子死去,幼子看着父辈死去,几乎所有人都已经绝望了,最勇敢的人不是站在了城墙上,就是被大敌斩下头颅,抛进城里、
这是皮平经历过的最黑暗的时刻,就连他被乌鲁克族抓住时都没这么糟糕。每一天,他都在城里四处走动,他看到了人类在绝望之下做的所有不可理喻的事——有的人在一边咒骂着魔多,一边向着同族挥舞拳头;有的人趁着这个机会,在人去楼空的屋子里四处乱窜,找寻一切有价值的东西;有的人将所有的酒水都搬了出来,从早晨喝到夜晚,最后变成一具尸体。如果不是勇敢的士兵们还肩负了维持秩序的工作,恐怕不用魔多进攻,这座城市就会先在自己点燃的大火中焚毁殆尽了。
这也是皮平经历过的最饥饿的时刻。就算他身为城主的客人,每天也仅仅只有几块面包可以享用。这样的食物已经算是极好的了,城中的居民已经开始用水填抱肚子了。若是魔多围困的时间更早一些,士兵们恐怕每天都要往城墙下扔下饿死之人的尸体了。
霍比特人见过城主,德内梭尔没有召见任何人,但也没有拒绝任何人见他。皮平觉德内梭尔就在他的注视下渐渐衰老,他高傲的意志中似乎有什么崩塌了,他坚定的心智被击溃了。也许造成这情况的是哀痛,还有悔恨,他看见那张曾经冷漠无情的脸上有了泪水,这比愤怒更让人难以忍受。
“别哭,大人。”他结结巴巴地说,“也许他们会好起来。你问过甘道夫了吗?”
“别拿什么巫师来安慰我!”德内梭尔说,“那个蠢货的希望已经破灭了。大敌已经找到它了,现在他力量大盛,他看见了我们的所思所想,我们的努力全都将毁于一旦。我派我的儿子去冒无谓的危险,未获感谢,没有祝福,而现在他躺在这里,毒液在他血管中流淌!不,不,现在无论这场战争有何结果,我这一脉也都将断绝,就连宰相的家族也绝了传承,等人中王者最后那批潜藏到山中的幸存者也被尽数搜寻出来,贱民将统治他们!”
现在,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