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庭安转身作揖, 一张脸隐在了衣袖之后,徐徐地说道,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就算殿下知道了又如何,既无法改变事实,又何必去在意过往。”
宁庭安摆明了不想说。
陈温的一双深眸望过去,只瞧见了他头,“刚才表公子让人过来送了信,说王爷给了结果,世子虽杀了人,但也因对方伤人在先,论过错双方皆有,王爷判了世子补偿受害者家属的损失,并即日将世子发配到了边疆,表公子说让小姐不必担心,发配的那地儿世子熟悉得很。”
这结果虽也意外,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那日她去探望江言恒,江言恒就已经猜到了结果。
――江言恒说太子不会为难他。
江沼实则心里也有底,陈温一向秉公无私,这回能将事情交给瑞王和表哥,已是对江家开恩。
然江沼并不知是陈温亲自处置了案子,更是不知陈温为了这事在油灯底下瞧了半月的《大陈律》,生平头一回打破了自个儿的原则,丢了公允。
“瞧瞧哪天适合,我再去看一回三姨母。”江沼这头的主意刚生出来,沈霜便来了竹苑说,“祖母近几日有些咳,今儿早上突然说身子乏力,到这会子还没能下床。”
江沼赶紧跟着沈霜一道去了沈老夫人屋里。
沈家的几个姐儿都在,自从上回沈老夫人寿宴,被张二爷的那番话刺激了过后,身子就一阵好一阵坏,起初沈家的人都以为是沈老夫人害了心病,便也没有放在心上,想着过一段日子心头顺过了那口气就好,殊不知这一病就没个尽头,瞧瞅着明儿就是小年,沈老夫人竟就躺在了床上起不来。
沈大爷没过多久也从铺子里赶了回来,自从董家那头开始医治风寒患者,沈大爷便一直在为这事奔波,董家老爷子忙的时候,沈大爷也曾搭过手,亲自替患者会过诊。
就是普通的风寒。
一场雪灾突如其来,埋了房子埋了庄家,衣不果腹者,遇上这么个寒凉天,谁又不会被冻出毛病。
然沈老夫人日日呆在府上,几盆子的银骨炭放在脚跟前,日夜就没有断过火,还是染了上风寒,谁也不知是何缘故。
沈老爷替沈老夫人把了脉,再问了屋里的嬷嬷,结合其症状,还真就是同董家门前的那些患者有相似之处。
是染了风寒。
沈老爷开了药方子,让嬷嬷去煎水熬了多喂老夫人几碗,退了身子的寒气便成。
董家门前的那些患者,多数也是用的这法子,然因没个保暖的地儿,过不了几日又复发。
如此反反复复,董家那头从去年年底忙到开春,也没能闲下来。
沈大爷走后,江沼和沈家的几个姑娘依旧陪在屋子里,江沼被屋里的几盆火烘得脸颊生出了两团红晕,几回起身立在门口边上将那身子里的热气吹散了,才又进来。
“表妹是怕热吧?”沈家大姑娘沈冰瞧了出来,这大冷天的,只见她脸色红润,额头已生出了一层薄汗出来,便知,许是怕这屋里的几盆炭火,“表妹怕热,就先回竹苑歇着,我们守着就成,父亲也已经给祖母开了药,定不会有什么事。”
江沼正犹豫,沈颂回来让嬷嬷找两个人手去一趟铺子帮忙,说铺子里熬药的婆子今儿病了没来。
府上的丫鬟有两人年前就告了假,小年过后才回来,嬷嬷一时也为难,屋里老夫人病着,也不知道该抽谁。
“我同表哥去吧,合着我也还未去过沈家药铺子,当去瞧一眼。”众人还未想出个阻止的由头,江沼已经出了门,没走两步沈霜也跟了上来,“我也去吧。”
江沼怕热,沈霜心头也燥得慌。
那日从王府回来,沈霜曾经也几度想着要掐断对秦将军的念头,可那张脸,还有他说话的声音,总是能悄无声息地钻进她脑子,搅得她心神不宁。
翻了年后沈霜就已经十八了,新年那夜沈家主母沈夫人吃完团圆饭便将她留了下来,“三姑娘年龄也不小了,我不管你那姨娘怎么想,有何了不得的要求,咱年龄是已经摆在这里,若是今年内再不议亲,往后怕是连如今这些条件的人,都难找。”
这道理沈霜又岂能不知。
“都听母亲的。”沈霜从那日开始心口子就塞了棉花,到如今都没缓过气来,再在那屋子里一闷,差点没将她闷过气去。
江陵林家的事情,沈霜并不知情,也并不知道秦家已经同林家退了婚。
只知道她和秦将军已经没了希望。
然自己看上了那么个高处的人,再要她将眼睛往下放,她又如何能看得入眼,更何况心头那人影子就跟贴在了心肝上,任凭她如何努力,都驱之不去。
沈霜知道自个儿八成是完了,她是着魔了。
两人一副巴不得往那冰雪底下钻的架势,沈颂也没再阻止,跟在身后赶紧上了马车。
沈颂离开铺子时,门前并没有王府的人。
等到拉了江沼和沈霜过来,那门前就并排站了三人,太子,瑞王,宁师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