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一个身材挺拔的高个儿少年,他穿了一件白色兜帽卫衣,搭配着蓝白相间校服裤,头发被兜帽弄得蓬乱而微曲,有一缕夸张的翘了起来,像一只小小的天使的翅膀。
他背着光,只能隐隐看见他的脸,一管直而挺的鼻梁破影而出,然后再往上看是一双极深的笑眼,扇形眼尾上扬,看谁都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这张脸五官组合起来英俊而帅气,那是一种只有十八岁的少年身上才会有的帅气,让人想到清爽、晴朗、以及夏天暖烘烘的太阳。
他们刚刚打了球,满身是汗,吵吵闹闹。“今天没手感,明天,明天把他们教训得嗷嗷叫。”
“得了吧,李晓侯,你哪天有手感?”岑北亭踹了一脚李晓侯的屁股
“靠,摸老子屁股。”挨踢的李晓侯反手勾“兜帽”脖子,“兜帽”缩了头,一手撑在第一排同学的桌子上,一跃而起,钻进教室,像一只灵巧的猴子。
上课铃响了,这群人终于舍得散了。
岑北亭开始不紧不慢地开始找自己的座位,他走路的时候晃来晃去,吊儿郎当,边走,边将篮球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偶尔用一根食指:“岑北亭!你给我起来,周老师叫你。”
她的声音足够大了,岑北亭眼睛终于勉强眯开了一条线,他继续闻着护手霜的气味,拖着鼻音问:“你说什么呢?”
“周,周老师点你回答问题。”许欣急得满脸通红,皇帝不急太监急,她现在真恨不得一脚踹飞岑北亭的椅子。
岑北亭可算听明白了,他撩起眼皮,正要对在讲台上的周白薇行注目礼,这时一枚粉笔头正中脑门。
“哈哈哈……”教室里传来隐隐的笑声。
“岑北亭!”周白薇脸都要气白了。
岑北亭腾地站了起来,他搓了搓脸,搓走了那一脸的瞌睡虫,那张精神抖擞的笑脸又出现了,吊儿郎当,又乐呵呵地说:“周老师您别气呀,我这不是站起来了么?您气坏身体可不好。”
周白薇面色铁青,“岑北亭,别跟我打哈哈,课本第三页,读。”
岑北亭继续梦游,他翻动书页,却依然找不到周白薇教到了哪里。
他用书挡住脸,对许欣使着眼色,一会儿两只眼睛居中,做成斗鸡眼,一会儿又做鬼脸,耷拉着嘴角可怜兮兮,指望着她救命。
其他人看岑北亭,岑北亭看她,而他的脸被书挡得严严实实,于是这些目光全部被许欣照单全收。
许欣没辙。
在周白薇几乎要喷火的目光里,她只能硬着头皮,艰难地伸出手指,点在岑北亭的书皮上。
过了半晌,许欣却依然没听见动静,她纳闷了,自己都已经指得这么清楚了,岑北亭怎么还半天不啃声。
这时岑北亭哑笑了一下,他笑不是因为这篇课文上一个单词他都不认识,而是因为许欣的指甲盖上有一片白色的圆弧,像月牙。
岑北亭半天不读,许欣以为岑北亭这个文盲,估计是第一个单词都不认识,救人就到底,送佛送到西,都帮到这份儿上了,她只求其他人别再盯着她看了,她干脆小声教岑北亭:“influence”。
女孩的声音又轻又柔,像是会唱歌的百灵鸟。
岑北亭听得后背发痒。
influence……
in?flu?ence……
然而传进他耳里跟鸟语差不多。
什么噜?
呼噜噜?
唔噜噜?
她到底在说啥?
“快念,你浪费的是我们全班的时间!”周白薇敲了敲手表,不满地催促道。
岑北亭硬着头皮,一开嗓子,和尚念经似的瞎读,口音中不中英不英,一股泰国咖喱味儿:
“art(阿特)is(伊兹) influenced(呼噜噜) by(拜) the(崽) custs(喀斯特玛) and(俺的) faith(肥死) of(欧服) a(额) people(皮泼).”
“停停停……”周白薇差点被岑北亭这鬼哭狼嚎给气得背过气。
“老师,”岑北亭不知羞耻,放下书,头一歪,俊朗的眉眼笑眯眯地,讨好道:“我是哪儿读错了吗?”
周白薇气节,“你应该问问你自己哪儿都读对了!”
“好的,”岑北亭说:“周老师,请问我哪儿读对了?”
周白薇吼道:“哪儿都没对!”
她打开花名册,准备换个模仿生,好给大家立个标杆。
“许欣。”她的目光落在花名册第一个名字上,
被叫道名字,许欣意外地抬起头。
“噗嗤……”岑北亭一时没忍住,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