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人常常感叹“到了宁古塔,纵有十个黄泉都不怕”,这时候的东北,乃是广袤的冰封之地,每年只有五月份暖和,到了八月份,基本上就都是冰天雪地寒风过境的日子。
过了灰扒离宁古塔就越发近了,天气便更加严寒,虽然这几日并无雪,可对身上只有薄袄的犯人来说,还是冷得透彻心扉。
感觉到月娘和佟殊惠都在颤抖,连佟恒仁都僵硬的很,佟殊兰不知道他们是害怕还是冷,这天气之于她,反倒是让她更清醒了三分。
虽说这里叫做茅庐,可也并非只有破旧茅草屋。茅草屋半弧状相围,有个不伦不类的影壁立在中央被拱绕,再往前去,路过几株已经光秃秃只剩枝丫的大树,才是那些兵爷们居住的地方。
黄土和石块搭建的东西两排屋子呈九十度角排列,屋的也是,那老于你就先给他看着,正好这一天下来,脚丫子痒痒,去吧。”胡兵爷见佟恒仁脸色青白,紧抿着唇不说话,那月娘倒是识趣儿,他也就不着急了。
刚吃饱了饭,他也懒得动换,有佟恒仁在这儿,那娘仨不敢跑也跑不了。
月娘忍住拔脚就跑的冲动,没看佟恒仁,只紧紧拽住两个女儿施了一礼,才端着门口灶上的锅,缓缓退了出去。
一出来,月娘先去另外一个屋里用差不多的软话应付着,将那屋里的锅也端了出来,三人不顾手冷,往锅里填满了雪,合力将锅分别放置在灶台上,在那些兵油子的荤话里,将火燃旺了才缓缓退了出去。
等她们三个回去的时候,那雪才刚刚化成水,热气缭绕倒是让屋里多了一股子仙境似的感觉。
“奴家这就给爷烧茶,官爷喝完茶,奴家再伺候您泡脚可好?”也不知是知道没有退路了,还是被冻住了恐惧,月娘这会儿倒是不再抖了,声音恢复了佟殊兰记忆中的温和,还带着一股子柔意,让那胡兵爷更加相信荆氏的话。
“行,先喝茶,等水烧热了你也擦洗擦洗。”胡兵爷嘿嘿笑了两声,盘腿坐在炕上等着人伺候。
另外一边于大夫给佟恒仁把完脉,也不管佟恒仁还僵硬着坐在那里,径自在纸上写着方子。
月娘带着佟殊惠站在炕桌旁边烧茶,佟殊兰坐到佟恒仁那边,紧挨着他,等于大夫写完方子给她把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胡兵爷哼着小曲儿,眼神越发放肆看着月娘,连佟殊惠都被他扫了几眼,门口的锅里头渐渐开始咕嘟起来。
喝了一会儿茶,听见水开,那胡兵爷心里也痒得不行了,甚至越看月娘,越觉得骨头里都开始酥软起来。
他也不管佟殊兰还没把完脉,就想着让月娘赶紧去擦洗,可还没开口就听到了外头‘嘭’的一声。
“谁?”胡兵爷皱眉厉呵一声,当即就想推开窗户往外看,没想到一起身也跟着摔倒在了炕上。
“是你们?好大的胆子,来人呐!”胡兵爷心里一个咯噔,立马就大喊了起来,反正两座屋子隔得不算远,听到这边有呼叫声,那头十几个兵吏过来是很快的。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连那于大夫都恐惧地叫着软倒在炕上,外头也没人进来。
“阿玛,把外头的人拖进来。”佟殊兰不管那胡兵爷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淡淡冲着一直低头沉默地佟恒仁吩咐。
佟恒仁抬起头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站起身慢慢走了出去,没一会儿将荆氏拖了进来。
“你们把两个屋里的水倒远些,用雪刷了锅,再重新添了雪放回去。”她说完也不等佟恒仁反应,先出门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虽然提前吃了抗麻的药物,物理吸入法也没法保证完全避免,她身体还是有些酸软,在雪地里清醒一下很有必要。
站了半天,她也没再感觉到有人注视,这才放心了些,不枉她为了放倒荆氏,在柴火中放了更多的麻醉剂,不管是那人被放倒还是察觉不对逃跑了,起码此间事不会有人知道详情。
等身体行动自如后,她拽出怀表,转身进了十几个兵丁住的屋子。
“麻烦帮我把这胡兵爷拖到内室。”给那十几个人分别作了暗示后,佟殊兰才满头大汗略有些疲惫地回来,另外几个人也刚弄完,那锅不小,都累得直喘气。
说是内室,实际是万子炕打了个隔断,也就几步路,佟恒仁本来就身体虚弱,胡兵爷又比他生的壮,他和月娘废了好半天功夫,才将那早就被麻翻的胡兵爷甩到了里间炕上。
等他出来的时候,荆氏正满脸惊恐睁大着眼睛躺在地上,手脚还在微微挣扎着,头上满是冷汗,而佟殊惠早就站在一旁呆住了。
佟殊兰背对着佟恒仁,听到动静,将怀表收入了自己怀里,低垂着眼眸遮住了自己眼神中的冷漠和深思。
“阿玛把荆氏也抬进去吧,跟那胡兵爷躺一起就行。”等二人躺在一起后,佟殊兰直接爬到炕上,跟月娘一起将两个人脱了个干净,衣服散乱着扔开后,给炕上俩人各自喂了一颗药丸。
佟殊兰在三个人的默默注视中,拿着块破抹布消除了他们几个人的痕迹,那开好的方子也没忘在灶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