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懿目光一凛,伸手取过放在一旁的长弓和箭筒,朗声向车夫道:“继续向前,别停。”
他将帘子撩开,探出半个身子,眯眼向马车后看去,遥遥望见细雨织作的雾霭中露出几匹高头大马的身影。
他们是怎么知道这条路的?
这条官道开始修建的时候并没有大张旗鼓昭告天下,也是因为当年的燕帝思虑过重,想给自己修一条专门用来逃跑的路,可因为一些原因尚未修完便被荒废了。
知道这条路的理应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才对。
但现在显然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
乌斯帝国的人世代驰骋于草原,驯出的马自然精良骁勇,远非拉这马车的老马所能比得上的,不消一会儿,追兵便和他们拉近了距离。
江懿慢慢拉开那张过于沉重的弓,搭上一只羽箭,径直透过雨幕瞄准马腿射/去。
对方只以为他们是山穷水尽的逃亡之人,听见马蹄声应该惊慌失措得很,正享受着狼追兔子的快感,却不料那兔子翻身狠狠咬了他们一口。
乌斯人的叫骂声在雾霭中响起,江懿却并不因此放松警惕,又从身侧的箭筒中抽出一支箭,继续向追兵的马腿上射去。
若是射马上的人,着,一边对身旁的人打了个手势,眸中划过一道阴狠。
裴向云不让他杀人,虽然他表面上应了,但却已经在来时的路上计划好了如何来一手先斩后奏,如此就算闹到君上面前也很好收场。
杀一个反抗的前朝遗臣有什么错?
更何况这个前朝遗臣还是裴向云的老师,留着他这条命,万一以后教唆裴向云谋反怎么办?就算是君上,怕也很担心这把趁手的好刀为他人所用。
他这么想着,面上露出一丝狞笑,看着手下的乌斯侍卫向那女里女气的病秧子扑去,等着他被分尸于刀剑之下。
可下一秒栾康便愣住了。
江懿忽地身形一晃,躲过了乌斯侍卫的扑击,手中寒光闪烁,一道鲜血便从那侍卫的脖颈间喷涌而出。
侍卫的身体「砰」地一声落在地上,溅起一片沾着污泥的水花,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声息。
江懿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耳畔嗡鸣声震得他头疼,手中断刃插在地上,俨然刚刚那一击也耗费了不少体力。
如果放在几年前,这对江懿而言便是再简单不过的一刀。
可现在他虽然看着年纪轻轻,身体却如行将就木的老人般千疮百孔,满是沉疴暗疾,如何也不能像曾经那样轻松取人首级。
栾康微怔,紧接着目露狠厉,用乌斯语狠狠地骂了一句,身边跟着的几个侍卫也向江懿扑去。
他并未带很多人来,因为根本没把江懿放在眼里。
中原文臣,大多柔柔弱弱,只会靠满口之乎者也讲道理,能掀起什么风浪?
江懿生生接了乌斯人的一拳,闷哼一声,俯身躲过一柄掠过头顶的刀锋。
刀锋将他束发的缎带挑断,如瀑般的发丝泻下,衬得他面色更苍白。
被割了喉的侍卫脖颈间喷溅出血液,有一捧飞溅起来,恰好掠过他的脸颊,平添一道有些狰狞的血痕。
但他的刀却很快,须臾间又辗转腾挪于包围之中,收走了两个侍卫的性命。
这些在战场上厮杀惯的乌斯人骨子里是嗜血的,所以向来都瞧不起中原人。
但却没想到眼前这个中原文官身手居然如此好,瞬息间便要了三个兄弟的性命。
江懿的身子晃了下,不受控制地向一旁倒去,断刃跌落在地上,溅起一片泥泞。
那乌斯人下了死手,被一拳击中的地方火辣辣地痛着,像在他小腹处被穿凿了一个大洞。他还未从那一拳的痛楚中缓过神,却被人狠狠掐住了脖子。
栾康面色阴郁,看着眼前人因为呼吸不畅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急促的呼吸中间或夹杂着痛苦的低吟,恍惚间竟觉得这几乎窒息的模样居然有一种凄惨的破碎之美。
怪不得君上愿意迎娶中原的女人。中原人比乌斯人模样精致,骨架纤细,无论男女,确实多美人。
但他很快便醒过神。
只要再一用力,这蛊惑了裴向云的中原人便……
栾康还没想完,自己的喉间便倏地一凉。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低下头,只看见一截闪着寒光的枪尖从喉间探出,紧接着滚烫的热流便顺着脖颈四散喷溅,一如他飞速流逝的生命。
掐着江懿脖子的手蓦地一松。
他倒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混合着血腥与土腥的气息再度灌入鼻腔,寒冷而刺骨。
“师父,您没事吧?”
一只手抚上江懿的脸颊,带着厚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皮肤,将那道有些碍眼的血痕擦净:“是学生管教下属不周,连累您受惊吓了。”
江懿猛地抬头,撞进来人一双阴鸷的眸子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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