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头,酸涩的气息夹杂着恶臭扑面而来。
那是一张极具扭曲的面容,不,准确来说只有半张,另半张脸不知何原因没有在他头上,切口处流出白红脑花,仅存的那半脸已经腐烂,沾着发黑的血污,随着奔跑,脑袋上沾着那几缕萧条的头发起起落落。
按照江渝阅鬼数年的资历来看,这兄弟轰轰烈烈的面容可以排上前五,前三差点,毕竟上次那个湖里泡了三十天的巨人观也只混到第七。
那黑影追近,借着树枝几个穿梭落在前方。江渝刹住脚,右脚一蹬还未折回去,腐尸四肢抓地猛朝他扑来,速度极快。这里树枝稀疏,月光滢滢透进,照亮那一口锃亮黄牙。
江渝被扑倒在地,后背擦着泥路滑了出去。
自古便有“横死鬼俞千斤的说法”,这东西十分沉,想把他掀翻,但胸口就像压了快大石头,喘不过气来了。
只是压住他还不够,腐尸伸出烂的血肉模糊的手去掐他脖子。
扑倒,掐死,上身。标准的恶鬼谋命三部曲。
江渝奋力挣扎着,拼命去掰掐在脖子上的手,可黏腻血肉下硬邦邦的骨骼,就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气只进不出,他的脸飞快变了颜色,由红转紫,由紫转灰,脑中极度缺氧,头越来越蒙。随着时间流逝,挣扎幅度逐渐变小。双目也渐渐失了生机,模糊看到那腐尸张开口,对着他脑袋咬了下来。
有什么东西从他嘴里掉在脸上,有点凉。
琦琦。
那常年跳脱的大脑在生死弥留之际与常人相同,想到的只有至亲。
二人自小相依为命,脑中闪过无数生活琐碎画面,琐碎又温馨。我要死了,他想着,琦琦以后怎么办。
江湘琦先天性心脏左瓣膜缺失,市医院常客,平日里连生活都无法完全自理,这些年全靠江渝照顾。
我们没有别的亲人了,江渝又想。
我不能死,我不能丢下她。
心中涌现出强烈对生的渴望。因缺氧而麻木的身体,拼尽全力又动了一下。
救我,救救我。
无论是谁,救我。
一道刺眼蓝光贴着鼻尖划过。
腐尸蓦的被甩到半重重砸在地上,他爬起来,双手都被蓝光切断,切口整齐,散发着阴森鬼气,望向江渝身后,以名画《呐喊》的扭曲面容张开嘴,无形的音波扩散,发出尖锐又凄厉的噪音。
死里逃生的江渝正被一口冷空气呛的像个晚年气管炎患者一样咳的惊天动地,对于这高音首当其冲,赶忙捂紧耳朵爬起来。
一块黏糊糊的血肉从身上掉下来,是那鬼的舌头。
江渝:“……”
前方小路上缓缓走来一人,踩着地上零碎的月光,一身西装笔挺漆黑,仿佛与身后夜色融为一体。
随着他越来越近,腐尸仿佛感觉到了威胁,嘴张开更大,足有半边脸,尖声变了音,就像乱了磁的话筒,刺穿耳膜。
手腕上被酒保垂涎的水鬼表盘发出一声极小的声音,裂开了。江渝趴在地上,被这叫声刺的头疼,感觉自己的头盖骨也即将要同表盘一样开花。
“呼啦”一道燃火的黄符飞来,不偏不倚啪的贴在腐尸脑门。
尖叫戛然而止,腐尸还保持着呐喊的姿势,身体却逐渐干瘪,就像是被摁在真空袋里抽干空气的黑心棉,躯体飞快萎缩,到了极致后哗啦碎成一堆黑色粉末。
那人走上前,从兜里又掏出一张符 ,夹在指尖呼啦燃起,随手抛在那堆煤渣上。
火光摇曳,两条明晃晃的长腿停在了江渝面前。他抬起头,与来人四目相对,微微有些惊讶与他的容貌。
这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年纪,竟然有一头银色长发。
不由想到了十几年前风靡一时的“葬爱家族”,善做主张把这人划分到了非主流的圈子。
非主流缓缓蹲下,他的目光平静,平静又寡淡,仿佛被绿茶伤透后看破尘世准备遁入空门的――渣男。
是的,凭借江渝阅人无数,看这人面相十有八九是个海王。
海王伸出手朝他脖子抓去。
江渝拢紧衣领往后缩。“干什么?”
他这姿态,有些良家女子面对恶霸轻浮坚守贞节的意味。
这人该不会是个变态吧。
海王没有说话,伸出的手在他面前虚握了一下。
几丝黑线从脖子上飘出,末入他掌心。
腐尸掐过的地方,疼痛明显缓和许多。“那是什么?”
海王看了他一眼。“这是尸气,方才它掐你时,尸气入体,若不清除,以后便经常会被鬼魂缠住。”
江渝想:我现在也经常被鬼魂缠住。
海王站起来。“现在没事了。”看向江渝,目光几经变化,似是在极力隐忍什么,最终微微松了口气,斟酌再三才道:“你八字轻,以后夜晚尽量不要出门。”
“嗯。”江渝爬起来。“谢谢你啊,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