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六月。
燥热的月份。
我真的厌烦待在室外,热气真是无孔不入,蒸的人一身汗。尤其是我黑色吸热的头什么,又轻微的摇了摇头。
过了会,继父说,“……那我和小臣和你们一块吧,……可以吗?”
妈妈点了点头。
我们一顿饭有点沉重的吃完。
我才恍惚的走到房间里。
想,刚刚,妈妈在说谁?
沈复开……?
不不,不可能,开玩笑的吧。这个家伙之前不还说自己要好好的过日子,说自己要和过去道别,大步向前吗?
我没办法相信。
这真是今天听到的最乌龙、最搞笑的一件事。
――
我们穿了一身黑衣服,到了这个熟悉的城市的一家殡仪馆。
他的黑白头像被摆在灵堂中央。后面也勉强站满了穿黑衣服的人。
我看到很多亲人……小姑姑,她长大了很多,深深地对着一个被花圈包围的黑色棺材鞠躬。
轮到我鞠躬时,我看着玻璃罩子里面。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平静的躺在里面,面容是他得病以来最红润、最安详的样子。像活着一样……只是睡着了。
他们说他是精神病发作时,没及时吃药,然后自杀,被人送到医院,但没有抢救过来。
但长袖遮住了他的伤口,殡仪馆的化妆师为他画上了气色最好的妆。
我看得有点久了,觉得不可思议。
他是睡着了,还是真的死了?
这不会又是他骗人的把戏吧?
有必要开这么大的玩笑吗?我原谅他了,还不可以吗?
我冷静的站在一边,一滴眼泪都哭不出来。只觉得荒谬。
我回家的时候还是觉得很不对劲,哪里都很不对劲。
我没去吃晚饭,在自己的房间里闭门不出。
妈妈在门口安慰我,我也没有心力去回应。
我就躺在床上,一直想,一直想。
也一直等,等妈妈进来告诉我,这只是那人开的一个玩笑。
等到最后,也想到最后,我才终于想通了,他真的死了,那个家伙他真的死了。
我没办法接受。
外面是深夜,但我在家里待不下去。
我没和任何一个人打招呼。穿着拖鞋,在外面晃荡,在公园的长椅上长坐。
我想起来他说的那些话。
“所以,我想着,应该朝前看了……
我已经活了太多年了,不能再这样了……我得开始一段新生活,不要再在原地停留不前,而是往前走了……”
往前走?走到哪里去?
你是早就想走了吗?
你的新生活,是在哪里的新生活?
这就是你所谓的超前看吗?
“希望你,未来也过的好好的……向前走……
走到阳光下,走到人间里……”
他的话好像立体环绕一般的在我耳边响起。我有一种我们也许昨天才坐在这里聊过的错觉。
这是他的把戏吗?又一次的把我骗得团团转,让我一字一句的相信他说的所谓未来,一字一句的说出“我不怪你”这种原谅他的话,好让他自己满意的离开?
哈……
我之前在这里曾经像个傻子一样哭的团团转,现在才发现自己在别人眼里也许真是个傻子。
……我真的,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么生气。
生气到只要不生气,就想流泪。
路灯下一团公蚊子胡乱飞着,明明光就在那里,还是胡乱的乱窜。
冷白的灯光拉长了我的影子。
我想啊想。
实在想的受不了,俯下身去,把自己抱住了。
明明是夏天,却有点怪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