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看上去年纪不大,身材虽健美、修长,脸上却稚气满满。她站在门外,兴奋到脸上放光,眉梢眼角水色盈盈。
“听苏木说九哥没有掌灯,松月过来给九哥掌灯。”
说完她抬了抬手,将手中一盏点亮的风灯展示给宗懿看。
宗懿低头看了看那灯,“哦”了一声,便将身子侧向一边,给纳兰松月让了一条路,点点头示意她进屋:
“月儿请进。”宗懿和颜悦色地说。
纳兰松月袅袅娜娜进了门,替宗懿掌了灯,转头看见宗懿还站在门口发呆。
纳兰松月问宗懿:“九哥要出门?”
听见纳兰松月问话,宗懿才回过神来,连忙回答说:“是的,我正要出去找碗酒喝。”
纳兰松月关切地问:“九哥有烦心事?我听苏木说,九哥已经把保泉山山匪都捉了,可为何还这样郁郁寡欢?”
宗懿立马否认:“什么把山匪都抓了,那是苏木哄你的,明明还有那个匪首逃了。”
纳兰松月点点头,安慰宗懿道:“九哥别急,毕竟就一个山匪跑了,比起捉一大群山匪,容易多了。”
宗懿自嘲般笑得颓然:“月儿说得对,捉一个人当然得比捉一大群人更容易。只是我宗懿没能耐,实在捉不到这一个人。”
“……”纳兰松月有些后悔,她知道自己不会说话,你看就这么一句话,不仅没安慰到宗懿,反而还勾起他的伤心事了。
房间里静极了,纳兰松月手足无措地站了一会,见宗懿似乎又开始冥想,便绞尽脑汁努力找话说:
“那么九哥准备接下来怎么办呢?”
宗懿摇摇头,“能怎么办?我已经给父汗去信,请他示下,看我们是继续留这里找,还是就这样撤军了。”
纳兰松月点头,大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那就好,可汗一定会派二哥过来帮你的,有二哥在,九哥一定会像打幽州那样,手到擒来!”
“……”
听见这话,宗懿心塞,犹如被人热情地往嘴里塞了一颗苍蝇,吐不出,又恶心得难受。
从心底里来说,宗懿其实并没有想过把纳兰松月当作“竞争对手”那边的人看待。相反,因为纳兰松月特殊的身世,她应该算唯一一个,与宗懿情同兄妹的异姓妹妹了。
纳兰松月是纳兰家庶出的女孩。她的母亲是一名波斯女奴,因其地位实在太低贱,在生下纳兰松月后,便被纳兰家的族长给撵出了府门。
和宗懿一样,纳兰松月也是没妈的孩子,自宗懿见到纳兰松月的第一天开始,两个小孩便有了天然的好感。纳兰松月喜欢跟在宗懿的屁股后头“九哥、九哥”的叫。而宗懿呢,也愿意照顾这个和自己一样身世“可怜”的小女孩。
但是,不论宗懿与纳兰松月怎样情同手足,松月总归是纳兰玉的侄女,完颜宗骏是纳兰玉的儿子,纳兰松月向着他们纳兰一家说话,是理所应当的。
要怨,也只能怨自己没本事了。
宗懿深深地吸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难过,他弯下腰,拿手扶住纳兰松月的肩,柔和了语气说:
“松月你自己玩,九哥还有事,先走了。”
“……”
纳兰松月惊,瞬间变了脸色。她知道宗懿不高兴了,但宗懿为什么不高兴,纳兰松月猜不出。纳兰松月着急,正要上前拉他的手,却见宗懿果断转身,袍角一掀,龙行虎步已经走出去老远了……
……
夕阳西下,肆虐了一天的太阳,挣扎着向地面最后一次投射它火热的余温。
长福县城门大开,自城门里走出来一大队军士,骑高头大马,簇拥着一辆华冠大马车,浩浩荡荡地向城门外走去。
宗懿坐在四面都敞风的马车上极目向前望去――
在昏黄的天地交接的尽头,透出来一抹山峦起伏的线条,背阳的那一面,已经开始染上墨色。
“苏木,前面那座山可就是鸡鸣山?”宗懿开口问苏木。
苏木催马迎上,低头对宗懿行礼,回答道:
“是的,九王爷,穿过这鸡鸣山,再走一个时辰就到古田了。咱们先去古田县衙歇着,骏王爷他们要今晚亥时才能到。”
宗懿点头,示意苏木退下,让队伍加快速度,大家也好赶在天黑之前进古田休息。
宗懿吩咐完苏木后,便懒洋洋地再度靠上椅背,眯着眼休息。
托纳兰松月的“吉言”,父汗在收到自己的信后,果然派了二哥宗骏南下长福来“帮”自己。
宗懿明白,宗骏一旦出现,那就是“收割”的时候又到了。
不过宗懿只气堵了一会儿,也就想通了:
父汗不知道,游二之难对付,比游继峰更甚。游二没什么“气节”的概念,他从不惮于逃跑。一旦形势不妙,游二就像兔子一样,跑得比谁都快。游二之贱,就像地里的蒲苇,能屈能伸。他宗懿都捉不到的人,父汗还想指望宗骏?
宗懿闭着眼睛兀自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