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疯跑的脚步随着一声重物倒地的闷响戛然中断,维修工并未多做停留,甚至不曾呼一声痛,第一时间就站了起来,拖着瘸拐的步调继续逃亡。
虽然不知道他发什么疯,但人是上门来修东西的,万一下楼过程中受伤,裴箴言难辞其咎,他无暇继续深究陆仅主动跟他搭腔的用意,匆忙捡起维修工遗落的工具,紧赶慢赶追了下去。
裴箴言知道自己跟飞毛腿博尔特存在一定的差距,但好歹他也是校运会上逢参赛必拿名次的人,偏偏这次肺都快颠出来了也没能把人追上,维修工就跟骑了个火箭似的,俩人硬生生从19楼跑到负2楼没有楼梯可跑。
直到楼道出口,维修工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恐怖场景,终于猛地倒抽一口凉气刹了车,然后哆嗦着发软的腿,一步步慢慢倒退。
裴箴言随后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到,他做足了心理准备,越过维修工头什么来着!?他承认了吧,亲口承认的,你们都听到了!”维修工从椅子上触电似的弹了起来,“报警!我要报警!”
“先生你不要激动!”办公室里的物业人员倾巢出动,一股脑朝维修工扑了过去,抱腿的、抱手的、抢手机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各司其职,分工明确,展示了一个成熟的团队面临突发状况的专业和团结。
陆仅似是终于对这场闹剧耐性告罄,头也不回地离去。
办公室大门“咣当”关闭的那瞬间,裴箴言整个人就宛若新生,脸还是同一张脸,但眼角眉梢全活了,其态度从消极抗拒转变至积极主动的速度之快,堪称精神分裂。
“都别吵了,误会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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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说嘛,明辉中学的学生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耽误你回家写作业了吧。”
“其实交朋友跟谈恋爱一样,最重要的就是人品,以后吃一堑长一智。”
裴箴言在一水的嘘寒问暖中走出物业办公室,维修工单脚站立,歉疚地一把握住他的手:“要不我现在就上楼帮你把门修好。”
“别,大哥。”裴箴言惊恐地抽回手,“你还是早点回家去吧。”
外头陆仅居然还没走,站在门口的自动售卖机前捣鼓着什么,听到门开的动静,漫不经心 过来一眼。
裴箴言的护花使者齐刷刷投去了谴责的眼光。
“……?”陆仅成功接收到大家眼神信号中透露的嫌弃,随即狐疑地看向裴箴言。
裴箴言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作势眺望远方喷泉湖,喷泉晚上不营业,只有满池的波光粼粼反射月色,在夜风下荡荡悠悠。
陆仅像极了只是碰巧有事耽搁了,又碰巧也准备离开而已,他指指自动售卖机,淡淡说了句“扫不出码,记得报修”,说完不等回应,先行离去。
他的背影颀长挺拔,步伐散漫,影子在一盏又一盏的路灯下延长又缩短,不断循环。
裴箴言心中于今日不知道第几次动了那个念头,他在求和。
这人是为了确认他无虞才等在外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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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箴言走到电梯间的时候陆仅正在等候,显示屏显示电梯下行中,但是上行的按键并没有被摁亮。
只消一眼裴箴言就知道这人的洁癖一如既往,电梯按钮,门把手、水龙头开关等公共场所的东西都是能避就避,如果避免不了,碰过之后一定要洗手。
他几乎不和别人吃同一盘食物,不喜欢关系不到位的人随意触碰他,整个世界在他眼里都是肮脏的。
总之就活得非常辛苦的一个人。
电梯停在一楼,待里面的人走出,陆仅侧身避免接触,走到了没有按键板的那一边,而裴箴言主动来到按键板前,按下“19”和关门键。
整个过程流畅且自然,无需刻意安排,因为这些相处的细节曾在过往的岁月中上演过无数遍,他们都太熟悉流程。
谁也没有开口,电梯里的氛围不算轻松。
裴箴言倒退几步,后背抵上厢壁,百无聊赖地看起上方的楼层显示,数字匀速增长。
视线范围内,陆仅半垂着头站在侧前方,口罩和鸭舌帽把他的脸挡了大半,但口罩边缘仍看得到一点伤口斑驳的青紫。
电梯在静默无言中一路直达次顶层。
东户门口有人,巡逻的保安穿着物业的制服,正贴心地打算替大敞的东户碰上门。
一场全景慢镜头在裴箴言面前缓缓展开,够他的心思百转千回,越来越小的门缝背后的那个世界温暖又明亮,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幻想中的烤鹅一样,蒙了层温润又虚幻的圣光。
近在眼前,却又触手不及。
汤女士寄来的钥匙还在里面,只要多给他一秒钟,只要一秒,他就能阻止这场悲剧。
“别……”
“砰!”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再无余地,裴箴言定格成一根僵硬的棒槌,趿着拖鞋,没穿大衣,又饿又冷,还没带手机,至于指纹锁,拜他自己所赐,仍然处于绝对的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