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时节, 还有些料峭,呼吸时都还有清浅的白气,摸着黑起身当值的奴才一出门都忍不住裹紧袄子,就着昏暗天光, 轻轻哈着气各行其事。
大门口当值的小厮困得直打盹, 可还没来得及换值, 他就听见外头小丫头脆声叫开门。
“谁呀?”熬了一晚上的小厮用手搓搓脸, 让自己精神些才谨慎问道。
小丫头脆生生地声音很快传进来:“荣威堂房嬷嬷过来请侯爷安。”
小厮一听,哈欠打到一半就赶紧上前开门,低着头恭迎房嬷嬷进门。
其实房嬷嬷来墨宁院的时候不算多,甚至她都不怎么在府里头出现,可也不知是她过于严谨的面容, 还是因着过往,府里就没几个奴才不怕她。
见房嬷嬷端正着脚步清浅无声往正院去,路上遇到的奴才都恭谨极了,一个敢阻拦的都没有。
常海看见房嬷嬷, 都立马笑着迎上去:“这一大早怎么劳动嬷嬷过来了?是奴才的不是,怎么值当的您跑一趟,有什么需要的, 奴才给老太君送过去就是了。”
房嬷嬷面容寡淡, 听见常海这油嘴儿也不与他多说,只冲着正房屈膝,言简意赅问道:“老太君吩咐我过来瞧瞧侯爷, 昨晚侯爷可叫人伺候了?”
常海笑着点头:“俞姨娘昨儿个伺候侯爷用了晚膳就没回后头, 这会子侯爷还没醒呢,奴才先伺候您在抱厦里暖和暖和?”
房嬷嬷有点诧异,虽然她不怎么出门, 也知道武宁候从不留伺候的女人过夜,这俞桃……倒是跟老太君说的有些不大一样。
她抚了抚手上的帕子,垂着眸子看不出神色,只轻声道:“不用了,我还得伺候老太君,让这小丫头等着便是。”
说完她留下刚留头的小丫头,没让常海送,自个儿提着羊皮灯笼不急不缓回了荣威堂。
荣威堂内,萧老太君刚喝完早茶,见房嬷嬷进来,她便让乔嬷嬷将屋里伺候的都撵出去。
“怎么样?”
房嬷嬷屈膝后,随意坐在了萧老太君身边的绣墩上:“说是叫俞桃伺候的。”
“俞桃?”萧氏蹙眉,“她在我跟前儿撒谎了?与她有何好处呢?”
房嬷嬷失笑,她跟萧氏乃是几十年的主仆,早就没那么多规矩讲究,她最是知道萧氏在感情上的粗神经。
“这男人就没几个不怜香惜玉的,晟哥儿只是看着冷,那不都还是您跟太傅大人给逗的,若是俞桃那丫头聪明,总知道怎么叫爷们儿怜惜。”
萧氏想起翟远晟小时候,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谁叫她儿子长的漂亮,早些年武宁公还在的时候,武宁公府和太傅府关系比现在密切些,太傅府就没一个不稀罕翟远晟的。
她爹总担心翟远晟长大了脂粉气太盛,就喜欢拿他的长相开玩笑,气的翟远晟哭了好多回。
还是自打武宁公去了之后,她在后院要对付已经长成的庶子,外头还有算计的亲戚,见多了人情冷暖,翟远晟那张脸才越来越冷。
只她记得翟远晟小时候便是个口是心非的,喜欢的东西总是不肯好好对待,总要做出不屑一顾的样子,实则没人时,还不定多稀罕呢,如今只是藏得更深罢了。
“那你说,晟儿会不会失了分寸?”萧氏问,“我倒是不担心别的,总归府里有几个姨娘没什么,可绝不能让他宠妾灭妻,这妻可还没进门呢。”
房嬷嬷倒是没那么担心:“主子您就甭想太多,主要不在晟哥儿,您当初挑俞桃出来,不也是因着她有张好脸,还安分么?”
萧氏听明白了:“那再看看,墨宁院不是还有两个新进去的吗?若是俞桃不知分寸,我再敲打敲打便是。你让人叮嘱下常海,避子汤的事儿给我盯紧了,咱们想跟韩国公府做亲,可千万不能弄出庶子来,不然外头就更说不清楚了。”
房嬷嬷点头应下:“老奴倒是觉得不必刻意敲打,若是晟哥儿跟韩小姐见过面顺当,咱们也该请韩国公夫人和小姐入府走动一二,到时候让俞桃伺候着就是。”
萧氏点头,也是,没有敲打比让她提前讨好主母更合适的了。
“可我还是担心晟儿到时候不肯去,乔氏自来知趣儿,我就怕她太知趣儿。”萧氏叹了口气道。
房嬷嬷笑:“这还不简单,老奴叫小丫头留在墨宁院,就是为了让她给晟哥儿留个口信,您在锦绣阁新打的玉钗和头面不是还没取回来吗?”
萧氏看着房嬷嬷,主仆两个心有灵犀地笑了。
吏部老尚书仍然卧床不起,就吊着一口气,圣人不愿意这当口让他致仕,万一这位两朝的老臣有个不好,在尚书位子上走,总是体面些。
翟远晟当初接吏部的差事,也是因着早年武宁公受过吏部老尚书的人情,如今刚刚回府,为着情分,他仍得早早起身,去吏部处理积压的公务,半分不得闲。
早上看着缩在他怀里睡得香甜的小东西,翟远晟愣了下,这还是他头一次让女人在正院留宿,这种感觉比他想的还要舒坦,舒坦得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