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洲的圈套里。
“妻儿自然要护,另有其人罢了。”裴衍洲面色不改,他派林季白回去,恰是因为林季白这段时间跟在左无问身边,身形与气度都与左无问像了七成,让他一路伪装成左无问骗过众人。
从一开始,便是兵分两路,裴衍洲与陈无悔在前面偷袭,若能成功自是最好,若不成功则还有左无问绕到宇文渡的后侧形成夹击。
“怎么可能!”宇文渡难以置信,他的后方是山林,要想绕行需得走山路,这样的天寒地冻山路走不了多少人,然而从后方不断传来的哀鸣却由不得他不信。
宇文渡面色沉了下来,却道:“裴衍洲胜负未分,你有左无问,我亦有陆霄。”
似是应了他的话,陆霄领着弓箭兵站在远处的丘陵之上,朝宇文渡扬了扬手,只是随着陆霄的手落下,弓箭兵弓上的箭不等宇文渡逃离便万箭齐发,朝着裴衍洲与宇文渡而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陆霄果然不是诚心投他!
宇文渡在心底暗骂了一声,却也只能无奈地挡住裴衍洲的长刀,连连后退,对裴衍洲说道:“不如你我一同撤退,否则我们都得死在陆霄的箭下。”
裴衍洲的背已经中了一箭,宇文渡亦好不到哪里去,左臂连中两箭,然而裴衍洲却像不知疼痛一般,不管不顾,由着背后的利箭穿入他的甲胄,他的长刀亦直接插入宇文渡的胸口――
宇文渡难以置信地低头瞪着那没入胸膛的长刀,他梦了无数次的场景最终呈现在了现实之中,最终他还是死在了裴衍洲的刀下。
裴衍洲犹不放心地抽出腰间障刀,往前一推便是砍下了宇文渡的脑袋。
陈无悔抡着一对长斧劈开射向裴衍洲的利箭,眼见着落下的箭越来越多,他双眼通红地扑了上来,为裴衍洲挡住了飞来乱矢,只在一瞬便被扎成了刺猬。
一口鲜血直接扑了出来,陈无悔勉强咧牙笑道:“阿厌……你、你快走……回了洛阳,帮我和三娘说一声,我心悦她……”
“这事你自己同她说。”裴衍洲没有应下,他将陈无悔按在自己的马上,却是转身对上陆霄与他手下的一万弓箭手。
不是裴衍洲不想走,而是雪越下越大,后方只有一条山路,那些早已安排上山的将士下山容易再从后方冒雪上山却难了,更不要说还有追兵。
裴衍洲再次抬头望了一眼笼罩而下的苍穹,垂眸时眼光凶狠,手持长刀,坚定地领着剩下的将士朝陆霄而去……
今夜的彭城注定有人彻夜无眠,有人长眠于此。
而与此同时的洛阳将军府亦是彻夜无眠。
沈月溪在夜里破了水,所幸她这些日子多在将军府与医馆之间走动,身子康健,没有折腾多久,在破晓时分产下一子。
“恭喜夫人,喜得麟儿。”接生的稳婆与婢女齐齐道着喜。
沈月溪已是疲惫不堪,还是撑起自己的身子,叫稳婆将孩子抱到自己的怀里,那初生的婴孩红彤彤得如同猴子一般,一张脸还皱巴巴得看不出像谁。
她盯着孩子看了许久,却是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这孩子怪丑的,也不知道像谁……”
稳婆忙道:“初生的婴孩皆是这般,待满月了便会好看了,将军与夫人都长得俊,小郎君必也是个俊的。”
沈月溪将手轻轻点了点婴儿小巧的鼻子,笑中难掩落寞,明明说会在孩子出生以前回来的裴衍洲到如今却还没有回来……
她对着完全不懂事的初生儿小声嘀咕道:“愿你的阿耶能在你满月前平安回来……你也要好好为你的阿耶祈祷,不如你的小名便叫平安吧。”
在破晓的曦光下,沈月溪亲了亲稚子,为他取名平安,只盼着裴衍洲早日归来。
当她抬起头时,闭眼的初生儿却像是感应到了一般,骤然睁眼,晨光下无瑕的眼眸是与他阿耶一般的浅褐色。
沈月溪微微一怔,眼眶中的泪水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稳婆慌忙道:“夫人怎哭了?这月子里的娘子可不能哭,会坏了眼睛的。”
“嗯,只是光太刺眼了而已。”沈月溪轻声地应道,心里的空寂却无端地泛开。
时光易逝又漫漫,沈月溪每日望着外间期盼着睁眼时能见到裴衍洲,只是每日睁眼后皆是失望,所幸有了小平安之后,漫长的等待亦没有那般煎熬。
十月二十一,洛阳初雪,平安满月。
沈月溪也终于盼到了郎归,只是那个一直霸道强势的男子这一次却没有像往常那般骑着高头大马俾睨天下,又温柔执起她的手。
裴衍洲是被抬进将军府的,绷带缠身,体无完肤,一贯锐利的眼眸紧闭着看不出曾经的光芒,薄唇更是苍白如纸,犹如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