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起漫天雪,依稀可辨犹如恶鬼的男子冷冷地盯着她,手中满是鲜血的长刀劈开了风雪。
有什么东西朝着她滚过来……
她明明不愿去看,脖子却像是傀儡一般一顿一顿地低下去,便见到冷冰狰狞的人头缓缓滚到她的脚边,拖曳出长长的血迹,男子披着冷冽的寒雪,踏着那一地的血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
她四肢僵硬而无法躲避,喉咙又像被堵塞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见那男子将长刀抵在她的手臂上,在她的耳边轻语:“沈月溪,我砍下你的双手双腿,你便再也不会离开我了。”
“不要――”沈月溪猛地瞪大了眼睛,惊恐之色自眼中溢出,便见到了喜枝那张圆润可爱的脸庞。
“娘子,你又魇着了?”喜枝说道,“你最近总是被魇着,今日去兴国寺定要好好拜拜,去去晦气。”
沈月溪撑起自己的身子,才发现自己的双手无力而发僵,害怕地喊道:“喜、喜枝,我的手废了……”
喜枝一转头,便见到容貌出众的小娘子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好不可怜。
她却忍不住笑出了声:“娘子你平日里动得少,昨日练了五禽戏累着了便会如此。”
“是吗?”沈月溪长长舒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是梦中被那男子砍去了四肢的关系。
到了这会儿,梦中男子给予她的心悸才慢慢定下来,沈月溪着实不愿意再去想梦中那个凶残的男子,忙起身洗漱――
喜枝说的对,且去兴国寺拜拜,如今她重回汾东沈家,与裴衍洲再无瓜葛了,只愿再不必梦到他。
用过早膳,沈月溪便带着喜枝与孙嬷嬷一道出门。
周伯早已备好马车,在门口候着。
沈月溪见到周伯时,忍不住眼角湿润。
周伯是沈家的大管家,他年岁比沈南冲还要大上许多,是看着沈月溪长大的,这样一位老人最后却是被梁伯彦活生生打死……
沈月溪一想到前世,眼泪便难以止住。
“这是怎么了?”周伯见她掉了泪珠子,立刻道,“娘子若是不想去,不去便是,每月都有初一十五,娘子少去拜一次亦不打紧。”
孙嬷嬷瞪了他一眼,这一个两个的尽将小娘子宠得没边,若不是看重沈家在汾东的地位,又加上薪酬颇丰,她都不愿意接这活,所幸沈小娘子虽娇了一些,脾性还是极好的。
“周伯我没事,只是昨日没睡好,刚被风一吹才落了泪。”沈月溪擦了眼角,对周伯笑道。
“那娘子要不要回去再睡……”
“娘子既要拜佛,端的是心诚,哪有再回去之理?”孙嬷嬷轻斥了一声,“喜枝将帷帽给娘子戴好,娘子请上马车。”
沈月溪糯糯应了一声,接过喜枝手中的帷帽,半透的白纱遮住了她的视线,冬风无情偏要扰乱,吹起她的白纱。
年轻的娘子忙伸手去拉那有些许倾斜的帷帽,不经意间便看到远处的墙角边站着一个瘦弱的少年,衣衫褴褛,面容模糊。
见她朝自己看去,少年往墙后一退便不见了。
沈月溪眨了眨眼睛,回首看向周伯。
周伯不甚在意道:“是城里的乞儿,如今已是腊月,岁聿云暮,许是来看看有没有舍饭的。”
沈家每个月初八皆会在大门前摆摊舍饭,救济穷苦,到了年关前夕,更是会多设几日施舍的摊子――这事还是沈月溪一手操办起来的,只是嫁到京都以后,梁家称世道太乱,刁民太多,也不必沈月溪做这些有的没的去挣名声。沈月溪争了几次,她不是挣名声,是真的想要行善,梁伯彦却道:“月娘,天下可怜之人从来都有可恨之处,你今日接济他们,日后他们便会像水蛭一般恶狠狠地吸食你,莫要给梁家惹麻烦。”
沈月溪恍惚了一下,想起方才少年瘦骨嶙峋的背影,忍不住同情道:“既然已是腊月,也不必等到初八了,待明日我便在门口摆摊舍饭,周伯代我同阿耶说一声。”
她在喜枝的搀扶下上了马车,一路朝兴国寺走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缘分,在下马车的时候,她似乎又见到了那个少年――
少年依旧远远地躲在角落里,与她目光尚未触及,便像是害了羞一般猛地转头离去。
“喜枝,我又看到前面那个乞儿了。”沈月溪杏眼迷蒙,略带疑惑地说道。
“娘子,您定是看错了,从府宅到兴国寺有十里路呢。”喜枝非常肯定地说道。
沈月溪眼眸微垂,她自是知道这些,她们坐马车过来都行了大半个时辰,莫要说走路了,只是那少年她总觉得与先前在沈府门前看到的是同一人……
沈月溪轻轻摇了一下头,这些并无紧要,倒是她如今最该想的,是如何护住沈南冲和沈家――可惜那时候,她病得头昏脑涨,听到沈南冲死讯时更是昏迷了好几日,全然不知道她阿耶是如何遇害的,如今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在五年后阻止沈南冲去河东。
可五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世事难料,也不知道她直接说于阿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