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一直是傲慢的。她其实也有自知之明,因为她上辈子便是如此,习惯于从虚浮的上空,镜里看花般望向下方。
看了,便觉得知道了,却并无所感。
这辈子的身份更是一国贵公主,也没有真切地感受过茶米油盐之苦,切身体验过其他人的艰难处境。
她一直都活在自认为的“通情达理”之中,连一点感同身受的通感都匮乏至极。
这也是执权者最容易犯的错。
“校考在即,如果这堆事今年来不及便也罢了,你的身体最重要。”
说完那些话,谢大人咳嗽了几声后,又缓和着表情,关爱的与她说道。
“先生放心,弟子心中有数。”
安阳又为他倒了杯茶,看他已然有些骨瘦嶙峋的手,上面还有外出的晒痕,小心地放下茶壶,几乎未发出半点声。
“最后一件事,想必就是那小子了。”
谢大人清了下嗓子,视线往外瞟了一下,而后不解地看着安阳。
“皇帝此举是因你而起,为师不奇怪,但你是?”
“先生。”
年事已高,显然是经不起吓的老爷子端详着眼前正值花期的少女,她脸上带着浅笑,但不是敷衍又虚假的面具,而是真情实感。
不详的感觉骤然升起。
“他是弟子从父皇身边要来的,乃弟子的入幕之宾。”
谢大人:“……”
“………………”
老爷子颤巍巍地抬起手,揉了揉耳朵。
安阳都准备再与他说一遍了,谁知他抬起手作巴掌状示意她“停”。
谢大人缓了缓神。
他有个孙儿臭小子觊觎安阳,还不听劝,说了多少次谢家不会与皇室联姻,那小子就不信邪,还说要离家出走,就要倒插门。
谢大人本是严厉拒绝的。
但,此时此刻,在听到自家好徒儿把一个恶名昭彰的太监当了入幕之宾,巨大的荒谬感从天而降。
刹那间,谢大人觉得还不如让自家那傻孩子倒插门呢。
“守身如玉…竟是这个守法?”
谢大人满脸大受震撼,无法理解。
阉了?
听话,太监那可确实是听话了,至于姿容 丽…刚刚瞅了几眼,好像是长得不错。
可那是个太监啊!
怎么会有人找男宠,找太监的呢?
在这种时候,谢大人反而希望安阳能正常点,和华阳公主学一学了。
至少华阳公主找的各路人,什么书生,伯爷,都是些正常男人。
一个太监,而且是声名狼藉、恶贯满盈的太监…
谢大人抬起手,扶住了自己的头,仿佛也扶住了自己摇摇欲坠的理智和常识。
本就没有未来的情况下,甚至可以用暗无天日来形容。
他不是不知道,过去时不时就会有太后与太监秽乱后宫的逸闻,这不是无中生有,深宫寂寞却也并非难以理解。
但,安阳这才多大啊。
她才刚及笄呢,才那么小一点。
谢大人眼神恍惚。
他还以为自己来得及,拼一拼,万一还能活到抱抱他徒弟的孩子的时候。
这,这还有机会吗?
“蓁蓁啊,你别吓为师啊。”
老爷子声音都情不自禁地颤抖了几下。
安阳:“……”
“没在开玩笑呢,弟子也不是一头热,您难道还能怕我干出什么为爱痴狂的事吗?”
她叹了口气,笑道。
谢大人看着坐在他身侧的少女神态从容而理智,并无半点玩笑与轻狂,心也不由得从半空中落下了许多。
“你要好好考虑啊,为师不是逼着你,只是怕你所托非人。”
老人家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看得安阳都心疼的好笑了起来。
“历来不少痴男怨女,尤其是和那种铁石心肠的人,他们都觉得自己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治愈他们的伤痛,成为他们的救赎,觉得他们之前不爱人,是因为还没遇到自己…”
安阳:“咳,咳咳…”
谢大人睁大眼,瞪了她一眼。
“你别笑啊,为师和你说正经的呢!”
安阳喝了半杯茶,有样学样地抬起手在老人的手背上轻拍了拍。
她弯着眼,笑容满是真挚。
“你放心,弟子再不济,也是个嫡公主,更不会因为情爱而犯傻。”
“就怕你们年少慕艾,一腔热血爱上脑。”
谢大人深深的叹了口气,像是已经见过不少这样的悲惨案例,语气都透着沧桑。
“在这方面您大可放心。”
“弟子永远也不会落到那般地步。”
她的声音笃定而自信。
堂内二人又稍说了些闲话,而后被外面几个小家伙的声响给吸引了注意。
两人这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