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虞九笙来说,她应当早早地就将这般不要命的敢来冒犯她的蠢崽子给掐死了。
然而,面前这个却有略有些不同。
小姑娘小心地瞥了她几眼,见女人脸色还是阴沉得厉害,脸上的神情都被吓得板不住了,赶紧垂下脑袋从自己挂在腰间的那个绣着小花草的储物布袋中取出一束用粉色绸缎扎着的花儿,随后便小心翼翼地朝着女人走了几步,将小花儿递到了她手上。
“对、对不起。”
蠢崽子低低软软地与女人说道,脚尖一点一点地蹭着地面。
方才装模作样出来的理直气壮被人轻轻一吓就给戳破了,此时白嫩的手掌交叠在腹前,指尖不自觉地绕了绕,好不局促。
虞九笙垂眸瞧着这崽子头到最后,小姑娘的声音微微低下来了些。
山下的居民多是一些修为低弱得近乎于凡人的人族,她一人独居在此处,平日中采药下去换些灵石和衣饰时,那些人总会悄悄帮衬着些。
祁清和虽然年纪小,但是都看得明白的。
女人闻言瞧了她一眼,开口低笑了声:“白给的东西,还想要多好。”
祁清和微怔,随后眨了眨眸子,悄悄凑过去了些:“你是在安慰我嘛?”
蠢崽子软软地问她。
虞九笙挑眉:“谁在安慰你,少自作多情。”
“去,继续煎药去。”
女人脸色依旧苍白,说出的话也听着中气不足,此时随手将瓷瓶扔给了祁清和,赶她去煎药。
却不想竟是听见面前的蠢崽子弯眸笑着与她说:“我知道,你是害羞了。”
祁清和止不住地笑,抱着自己心爱的小瓷瓶转身去了砂锅边。
谁害羞?
虞九笙动作一顿,险些因为是自己听错了。
好一会儿,她眉宇间浮过几许羞恼,张嘴想要跟这蠢崽子辩驳,却又觉得着实掉价子、失身份。
女人抬手揉了揉额角。
跟个幼崽计较什么?
等祁清和给虞九笙煎好了药,外面天色也渐渐暗沉了下去。
小姑娘拉着女人搬了两个矮凳坐到了木门里边,静静地瞧着屋檐上不断垂落的雨水,听着雨水连绵不绝的响声。
虞九笙倚着门槛,慢慢抿着药汤,陡然开口轻声问她:“你日后就准备一直呆在这里吗?”
她眸色微微沉下来些,隐约闪过晦暗的色彩。
“不准备啊。”
祁清和捏着自己采着花儿把玩着,闻言后侧眸瞧了她一眼,毫不犹豫地回答了她。
“……为什么?”
“我爷爷说过,困在一个地方久了会逐渐磨去志气、局限眼界。”
祁清和攥着一把的花瓣往外随手一扬,看着那些花儿在雨中垂落的模样慢慢笑了。
“我想要学更好的医术,想要治更多的人,必然要去外边走一走的。”
小姑娘看着雨中刹那间的绚丽,眸色认真,转头看向了虞九笙:“只不过我还没有那个能力出去,我的修为不够,各大宗门也没到收徒的时节,所以我得在这里继续磨练磨练。”
她笑道:“书上说,宝剑锋从磨砺出。”
“我得更有耐心一些才行。”
虞九笙看过她的修为,才刚刚快要筑基,若是出去了又无人庇护,当真是可以被人轻易杀死,又或者……
女人的目光自小姑娘精致漂亮的眉眼上滑过,淡淡垂眸抿了口药汤。
又或者……会遭遇其他不好的事情。
虽是个孩子,倒也想得透彻。
“若是……你出去了,却发现外边的世界还不如现在,该怎么办?”
她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句。
“为什么会不如?”
祁清和没有怎么听得懂,歪头反问了她。
“……你可能会对上更强大的能够轻易杀死你的对手,你可能会发现之前信任的人实则都是在骗你,你也可能……会落败、会成为他人的阶下囚……”
虞九笙是魔帝。
只不过这看似至高无上的头衔前得加上些前缀。
她是一个……没有多少实权,被手足觊觎着帝位的魔帝。
她的好父亲一生拥有多个妃子,个个都是魔域中的古老氏族出身,生出来的孩子自然也在臣下中拥有诸多拥护。
这位置落于她的头上,是因为她占了嫡长二字,又因母后去世得早,被那虚伪的男人假惺惺地怀念多年罢了。
族中长老各有倾向,势力也是交错复杂。
虞九笙中毒失踪,想引出来的,不是别的,是那群左右摇摆不定的魔将中暗自投向她那几个弟妹之人。
虽无多少实权,但好歹也上位多年,她手中还是有人可用的。
只等这次试探出结果,回去后就彻底清理一遍。
她那些弟妹早已被分封至魔域的各个城池中去,也不知会是谁先来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