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尽的眼睛,是清凌凌的一汪水。
林诗兰在里面看见她自己的倒影。
特别胆小、害怕特别多事情的,她自己。
已经重来雨季这么多次,她面对她妈她还是这么唯唯诺诺。他曾安慰自己“你妈是你最重要的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但林诗兰不得不承认,在一个地方的失败会像病毒一样传播,她妈之外的事,她也缺乏独自面对,独自处理的勇气。
林诗兰躲开了他的手。
在谭尽振聋发聩的鼓气后,她终于说出了自己萎靡不振的原因。
“我跟踪了苏鸽。我走到她家外面的巷子,那儿很黑,我很害怕;我在她家门口偷看,被她家老人吓跑了。连伞丢了,我都不敢回去拿。在这个雨季,我真的能做出改变吗?好像,少了你的帮助,我根本做不好自己想做的事情。”
即便是听完她的描述,谭尽也没能理解,她有什么做得不够好的地方。
“你说你做不好的事,指的是跟踪?那你已经完成它了,而且完成得很好。你都打探清楚了苏鸽家住哪。”
“你想要跟踪又很有胆量又不被人发现,那即便是有我陪着你,我们该害怕也会害怕,被发现的风险不会比你单独行动更小。”
谭尽话锋一转:“林诗兰,你知道你的问题出在哪吗?”
视线直直探进她的双眼,他一字一句道。
“你对自己要求太苛刻了。”
“必须事事都做到最完美,否则不会满意,那你就是在以你妈的标准继续要求你自己。仿佛是没有得到第一名,你就会开始自我折磨,不愿意给予自己丝毫肯定。你也知道,你妈妈的做法是错的,不是吗?”
“事实上,你很有用。就算害怕,也会尽力尝试,这就是你的厉害之处。”
他的眼睛在告诉她,他的话里没有安慰她的成分,全是出自他的真心。
这像一剂镇定,抚平了她从苏鸽家逃出后的慌乱。
深呼吸几个来回,林诗兰整理好心情。
她将放学后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了谭尽。
结合着书店的事和苏鸽的真实住处,林诗兰心中升起一个疑惑:住在那样糟糕的环境,苏鸽为什么有闲钱去买那么多的书?买完了也不拿走?
谭尽也不知道问题的答案。
“有一个我有印象的,关于她的家庭。不知道和我们想了解的事有没有关联……”
林诗兰洗耳恭听。
“不久后的三模,苏鸽考试作弊。老师抓到她,要找她的家长来学校。但是一直没联系上他们,班主任还问了班上的同学有没有认识苏鸽家里人的,没人回答。趁老师不在,苏鸽跑了,后来就没来上过学。她再出现就是高考过后……”
她见他稍稍卡壳,猜到了:“她出现,是跟你表白的那次?”
谭尽点头。
“之前没跟你讲这个事,不是刻意瞒你。我是觉得苏鸽作弊,跟我没有关系,所以没说。”
信息太少,他们无法对苏鸽的家庭情况有清晰的推测。
林诗兰则是被“表白”二字,吸引走了思绪。
第二次回到雨季时,她撞见的告白现场,是在高考成绩出来之后。
谭尽上次向她描述的与她亲眼所见的苏鸽对他的表白,完全是不同的版本。
根据他的讲述:苏鸽单方面对他执着,告白中充满了她对他的误解。
自己看见的:苏鸽在羞涩中带着勇敢,谭尽可以说是……答应了她的表白。
她夹带私心,多问了他一句:“高考成绩出来后,苏鸽是怎么约你到学校礼堂的?”
“学校礼堂?不是啊。”
好像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谭尽满脸的不解。
“我回家的路上,她把我叫住了。就是,我们回家的那条必经之路,沿着没灯的长巷子走,走深了有口水井的那个地方……还有,准确地说,是高考之后,她跟我表白的。那时候,高考成绩还没出来。”
――哪跟哪啊?
他们讲的好似是两个东西,除了“表白”这个主题外,一点儿都对不上。
暂且搁下这团理不清的乱麻,林诗兰想:等到之后她更多地了解苏鸽,或许就能知道答案。
时候不早,林诗兰得回家了。
这时,谭尽想起一件事:“你家的灯一直没亮。”
“不会吧?我妈早就下班了,应该在家啊。”被他一说,她有些担心了。
早些时候,林诗兰给她妈发了短信,说自己会晚回家。
她妈一直没回复她。
谭尽陪着林诗兰一起上楼。
她家的洗碗池摆着早餐剩的碗筷,家里只有睡觉的小土狗静静,感觉吕晓蓉早上去上班后根本没回来过。
――会不会是上次的老毛病发作?会不会下班路上遇到坏人了?
林诗兰脑子里闪过一些可怕的画面。鞋都没来得及脱,她赶忙拿手机拨她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