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浑噩噩地买了回程的动车票,直到坐在车厢里都还没缓过劲儿来。车票上的日期跟手机上显示的一样,包括那张没丢的来程票里也是。
同一天,两个城市打个来回还做了个app,居然就只需要一天不到的时间?就算只是爬个山都没他手脚这么利索的。
他把电脑从背包里拿出来,打开这两日做的编程后台,系统里狂热的求神请愿比刚做完时还要火热。整体运行正常,香火收入也是蹭蹭的往上涨。
要不是想到后续每个月的维护费用,他真想直接把这app给删了。他把鼠标戳到昨晚给他发送的那条个人消息,后半句话说的是“否则你去哪儿,为师便一直跟着你”。
笔记本的电源灯闪了几下,灭了。连续三天的持续工作,他的笔记本彻底没电了。屏幕黑了,他靠着动车座椅的脊背却是僵了,那黑色屏幕里映衬着后座的一道身影。
一身蓝色古风衣袍,皮肤白得几近透明,如墨般的长发随意地披散着。
是个男人,一个看起来二十来岁的男人!这个人他认得,在苦岩寺的神龛前,在他的梦里,也是这一身衣服,这一头长发。
男人伸出那只骨接分明的手,手腕上的红色编织绳随之晃动,手指攀上他的后座靠背。只要在往前半寸,便能轻而易举地碰到他的脖子。
林景墨腾地一下站起身,放在腿上的笔记本哐当掉在地上,键盘跟屏幕连接的地方都给砸断了。
声音很大,惊动了整节车厢。坐在他边上的乘客被这声音给吓醒了,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林景墨看了眼后座,那里空空如也,只有几片带着清香的花瓣。他沉默一阵,而后对车厢里的其他乘客道:“不好意思,做噩梦。”
他捡起摔坏的笔记本,其间又回头看了几眼,愣是把后座的另一位乘客给看的烦了。直言道:“要不我跟你换个位置?”
林景墨本想拒绝,可是说话的乘客言闭便站起身,一副要跟他换座位的模样。他烦躁地搓了搓头发干脆把位置换了,后座能靠窗,说不定多看看窗外他心情也能稍微好点儿。
那位换座的乘客经过旁边的空座时看了眼座位上的花瓣,嘟囔道:“这个季节怎么还有雪柳的花瓣,哪儿飘进来的……”
林景墨坐到空座边上,看着那几片花瓣微微出神。他不怎么了解植物,所以一直都不知道这花叫什么名字。不过像这样的花瓣,在苦岩寺里到处都是,尤其是放那把刀的神龛附近,有时候风一吹,几乎是落花成雨。
他把坏了的笔记本塞回包里,头靠着窗户望向窗外不断向后退的风景。玻璃窗上映着他自己的脸,皮肤白皙,鼻梁高挺,一副黑框眼镜下黑眼圈浓重。
就因为这破事儿,他整整一晚上没睡觉。虽然不知道那三天的时间去哪儿了,可身体的疲惫却是实打实的。迷蒙间,他仿佛又闻到了那股花香。
这一觉无梦,也不知睡了多久,他是被乘务员给叫醒的。醒来的时候半个身体都趴在旁边的空座上,鼻息间有几片花瓣,他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乘务员是个漂亮的小姐姐,说话时温声细语。他抱着电脑包坐起来后才发现,动车已经到了终点站,车厢里的乘客全下完了。
“不好意思,我太困了没注意站头。”林景墨赶紧起身整理一下睡乱的头发。
乘务员拿着收钱的机器微笑道:“没关系,您把车票补一下就行。”
“哦,好。”
林景墨去摸自己的手机,手指划拉着付款的app界面。乘务员小姐姐踌躇着,终于还是忍不住地问道:“请问,刚才坐您边上的那位帅哥。”
林景墨抬头茫然地看着她。
小姐姐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道:“就是让您睡腿上的那位,我看他提前两站就下了。”
“啊?”这下林景墨更懵了,他什么时候睡人腿上了?
小姐姐看林景墨的模样,便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于是赶忙改口道:“哦,我还以为你们认识,还想要个电话。要是不认识就算了,不好意思。”
“哦……”林景墨赶紧把车票补了,临下车前又忍不住回头问道:“那个人长什么样?”
小姐姐正在整理车厢里的垃圾,听他说话便抬头看着他。
他又道:“让,让我睡腿上的那位。”
小姐姐微笑道:“穿着一身汉服,我还以为是模特呢,挺帅的。”
“……”
林景墨得整张脸都白了,跟来了,那个东西真的跟着他回来了!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是真的存在着!
提前两站就下车,那本该是他要下车的站头!那玩意儿知道他要在哪里下车!他居然知道!!
等买好车票在赶回他住得小区,天都黑透了。他咬了口动车上买的面包,心里把这几天遇到的破事儿从头到尾骂了个遍,在经过小区门口的木桥时,看到个穿着一身红衣的女人,披头散发地站在栏杆旁。
他也只是匆匆一瞥,骂骂咧咧地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