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敢说。
郁云阁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一时之间亭内寂静下来, 针落清晰可见。
余怠以为橄榄枝抛出去,郁云阁再装腔作势,也会给个回应,让他得点提示, 哪想郁云阁这么沉得住气。
今晚来的人大多老相识, 不需要他招待。
唯有郁云阁刚入东平城的新鲜面孔,能让他窥见些许往后走向富贵大道的光景。
余怠想要抓住机会, 城内多数商贾都安于现状, 觉得油水够吃好几辈子了, 不需要再冒险, 那不是他想要的。
他和郁云阁都有需求, 算不上谁求谁, 互相帮助罢了。
余怠见他不说话, 也端起茶盏装起高深莫测来了。
后花园。
跟着管家看似闲逛的景玉危不动声色将府内地势记在心里, 眸光不起情绪, 旁人看他便觉得情绪不高, 颇为意味阑珊。
管家知道余怠有多重视郁云阁,哪怕知道景玉危的身份上不得台面, 仍用心照顾。
“公子可有哪里想去的?”管家问, 这样闲逛下去不是办法,得让人高兴。
景玉危没看他, 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的一叶扁舟。
管家给人使了个眼色,又对他说:“公子这边走。”
片刻后, 景玉危如愿上了扁舟,地方不大,只来了个管家和保护安危的护卫,护卫远远站在前头, 让管家陪着他。
景玉危双手背在身后,身着黑衣几乎融进了浓墨的夜色里,管家观他这身气度总觉得不是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
“您老在这里待上有些岁月了吧?”
管家的沉思被他低声闲谈唤回来,打起精神道:“十年又八载,想当年这里住着的还是另一位大人。”
但凡特意了解过东平城历届县官任职情况都会知道管家说的那位是谁。
景玉危才不上这等拙劣粗糙的当,并不搭腔,由着管家独自在那钓鱼。
“这条河横穿城主府,从这头到那边,能将府内风景看个全,以往余大人很少放小舟下来,今夜为来客尽兴,便让人送了来。”
景玉危回头看着管家:“这么说,要是有人心怀不轨,也能顺着这条河自由出入了?”
管家心道到底是年纪轻,两句话不说就上当了,微笑道:“河两头有人不间断守着,寻常人进出不得。”
“我若是借着这叶扁舟离开城主府,逃向更远的地方,你会和余大人说实话吗?”
管家很现实:“会。”
他是郁云阁带来的人,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郁云阁有多在意他,要看管不当将人放走了。
别说余怠脸上没光,是府内外的人都难逃其咎,管家没理由放他走。
情啊爱啊,是他们两人间的事,管家并不想因此影响到余怠的大事,也不想平白无故挨打。
景玉危声音听着情绪很低,还有几分嘲弄:“是我想多了,我一穷二白,你当然不会帮我。我要是腰缠万贯,或者手握重权,此时你们余大人接待的便是我了。”
言下之意是余怠看人下菜碟,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当今局势前,无人能做到公平公正,更别提在东平城,这里没要你的命都是万幸。
管家垂首,对此不敬之语不予理会。
“回头帮我向你们余大人转达句话。”景玉危平淡道。
管家应了:“公子请说。”
“郁今铮来拜访前曾去见过贾应。”
景玉危说完自顾自找了个地方坐下,拎过小矮桌上的酒壶自斟,仔细算起来也没说谎,茶楼隔空对视一眼,无心人不会当回事,像余怠这等疑心多想之人,能在眨眼功夫内想到诸多两人互看一眼的缘由。
不单是余怠,他轻抿口酒,这位为余府鞠躬尽瘁多年的管家,难道就没有私心吗?
酒盏遮住了他期待看戏的笑容。贪心,是人最大的软肋。
“公子一路寸步不离得陪着郁公子?”管家总算主动发问。
而这也代表着他心稍乱,想要从景玉危这里知道更多的消息。
景玉危颔首,语气很冷:“他对我的掌控欲很强,完全将我当做的附属品,走到哪里都要带着。”
对于他的来历,管家心知肚明,一个说起来很可怜的故事,闻者无不落泪。
穷苦书生被郁家帮助了,偶然让办事的郁云阁看见,一见钟情,再也没撒手过。
管家闻言便明白他知道许多不得了的事,话没说得太明白:“我替我家老爷愿帮公子脱离苦海。”
“你想知道什么?”景玉危又喝了一杯,压下嗓子眼里的咳嗽。
这具身子骨欠缺许多的身子,照旧不能碰凉的东西啊。
可惜,余怠命管家在这准备的只有凉酒,不喝便有大问题。
管家视线落在他端着酒盏的细白指尖上,略苍老的脸上露出个不太友善的笑容:“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