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那张纸条夹进一页未画的画册里, 偏头看向远方将要被地平线吞没的红日。
不告而别就算了,还顺走他辛苦数月的画作,景玉危有这么别扭的小性子呢。
东宫真正主人出行,暗藏坏心得豺狼虎豹们起初还假模假样的披着皮, 在确认景玉危早低调离开梁溪后, 逐渐肆无忌惮起来。
郁云阁的伤好得很快,药里没再添加杂七杂八的安神药材后, 夜间精神好得出奇。
被他熬鹰似的钉在冠云殿东北角的江开揉着发硬的眼皮:“公子, 外面的人扫干净了。”
言下之意让他可以早早休息, 毕竟他原定计划是明日去见曲闲。
是的。
在景玉危离开梁溪的第三日, 郁云阁总算想起来东宫外还有个人在等见面。
“哦。”郁云阁反应冷淡。
江开狐疑地盯着他看了好几遍, 确认他是自家公子, 没被景玉危狸猫换太子给换走。
“曲闲催了好几次, 他说雾廊镇还有事, 不能在这逗留太久。”
“他那么急, 怎么不自己来?非要矫情地等我找上门。”
江开哪里懂这两心里有城府的人在玩什么弯弯道道, 直愣愣的好似擎天竹竿:“他说他那边忙。”
郁云阁怜悯地看了眼江开,心想这俊朗的年轻剑客怕是一辈子逃不出曲闲那只蜘蛛精的盘丝洞。
“那行, 看在你催他也急的份上, 咱们现在就去找他。”
一时没反应过来的江开:?
另一个同样没反应过来的曲闲不正经的,你都知道他干的混账事了,还眼巴巴跟着呢?”
郁云阁没说话。
曲闲瞅着他沉静的脸有那么片刻忐忑,抹了把脸:“你真不能放弃他吗?我当初说过他的糟糕处境,差就不说了,身边哪头狼想起来都能啃他两口,稍微有点儿小动作,就会像那天一样,遭到极为凶残的报复。更何况他本身也很危险,不是个容易真心待人的人,你这边掏真心待他,他赏你个驴肝肺,受伤的还是你。”
“楼主啊,听我声劝,找回郁双泽,咱们该撤就撤,你真舍不得,狠狠和他睡上段时间。不都说得不到忘不掉,你得到美人身躯,可能就好了。”
郁云阁让他说笑了:“我不是那种人。”
曲闲想问哪种人,想想还是算了,从小到大劝说人的耐心告罄。
“算了,我管你那么多,你自己找罪受。有件事我还得和你说声,他把你放在东宫也没安好心,你多注意着,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那我玄云楼没那么憨的楼主。”
“我知道。”
郁云阁也不是真没脾气的人,先前不知道是谁算计,如今知道自然不会放过。哪怕是景玉危,他也会让对方付出点小代价来。对方是否会真心待他这个问题,他门儿清。
“你能知道最好,既然这样,我来和你说说梁溪近来局势和你那心上人留你在东宫的用意,要不要听?”
郁云阁似笑非笑:“这大半夜的,我不听正事儿,难道是来看你甜美睡颜的吗?”
曲闲又骂了声娘,今夜被突然拎起来的人格外暴躁,说话夹枪带棒,郁云阁问一句,曲闲呛十句。
几乎隐身进黑暗里的江开听得额角直跳,望向郁云阁的眼神充满同情。
窗外天刚蒙蒙亮,不远处老百姓家的鸡扯着脖子喔喔叫,吵得曲闲脑袋像裂开了,狠狠灌了口凉茶。
“差不多就这样,再有消息,我会让小鸟送过去。”
一整晚没合眼的郁云阁看起来比他精神很多,脸上也没残留熬夜痕迹,曲闲嫉妒得要发疯,恶狠狠道:“你回头给我拨款。”
“嗯?”郁云阁正推开窗户想呼吸下新鲜空气,闻言回头疑惑。
“我要多买点燕窝红枣补补。”曲闲咬牙切齿,有些人当真天生丽质,比都比不过来。
郁云阁被东风刮来的毛毛雨糊了一脸,稍稍后退闷笑道:“我让江开给你送。”
“这还差不多。”曲闲走到他身边,看向笼罩在黑沉沉雾蒙蒙天际下的亭台楼阁。
梁溪地面并不像燕国首都盛歌那般如履平地,除去中央四大街平平坦坦,周遭全是高低不齐的山崖平台。
连绵不绝的小山平台上建着形形色色的房屋,居于高楼俯瞰,别有一番一览众山小的滋味在。
这样该被艳阳笼罩的美景此时被惹人坏心情的雨雾笼罩,并非吉兆。
曲闲摸出根牛肉干嚼着:“景玉危一走,平衡破了。”
更为深层的了解到景玉危在梁溪这纵横交错的利弊里承担的角色后,郁云阁感同身受的被压得要喘不过气来。
“我还在,他们不会太过分的狗咬狗,只希望小摩擦不断到一定程度,能让他们真打起来。”
“你真想让他们快点打起来有个很简单的办法。”
郁云阁猜到他要出的主意,抬手止住他的话头:“还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