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 白慈吃到了牛肉三明治,庄申完全拿这个不管不顾的厚脸皮女人无法。若是换作别人,她大可翻个白眼把剩下的塞进嘴巴里吃掉走人,但是白慈……
白慈一身青墨色的连体长裙, 卷发被包在黑色的头巾里,露出光洁的额头,一派波斯风情, 明明身为人母,仍未脱骄纵之气。庄申觉得自己大概是昏头了, 听话地把半个牛肉三明治塞进她嘴里。
难怪甜傻白躲在角落里吃东西, 味道还不错, 白慈努努嘴:“还有什么好吃的?”
“问服务员。”
“问他们干嘛, 我就想问你,你肯定吃了个遍吧。”
“我爱吃不代表你爱吃啊。”
“ 嗦。”要不是看在庄申鞋子白的发亮份上,白慈又想踩她的脚。到餐台前一扫,随意报了几个点心的名字,竟个个是庄申中意的。从服务员手中接过餐盘,白慈道:“你那口味跟我女儿差不多,不用想就知道了。”
又是一句看似随意, 却叫人不得不浮想联翩的话。
庄申平时接触的对象, 穿着休闲随便, 除了时不时看到领导穿套装之外, 很少人见人穿得如此正式又风情, 不免多看几眼。丝质长裙贴身, 要是多吃一点,不晓得胃会不会凸出来。
白慈见她看着自己,若有所思,挪到近身处,轻声道:“你在看什么?色迷迷的。”
“哪有,我在想你这裙子那么贴身……”
“哦,我穿内裤了,丁字裤。”白慈一本正经地说,“这样外面看不出来。其实是穿了。”
“……!”庄申倏然脸红,迅速看看周围有没有别人注意到她们的对话。难道做了母亲之后,说话就这么不经过大脑,不考虑场合,那么肆无忌惮?庄申难以置信。
庄申紧张慌乱,白慈笑得开心。她晓得这人脸皮薄禁不起逗,故意说些骚话逗她,看她惊慌失措像干了什么坏事一样,她就高兴。至于为什么会高兴,白慈不会去深究。
插了块三明治里的牛肉塞到庄申嘴里,“吃那么多面包也不撑。”
“嘿,这种西式小点,没啥吃头,有机会带你们去吃金瓶梅宴。”两个大腹便便,红光满面的中年男人和一个满脸堆笑的中年女人往餐台的方向走。
不知是否因为三//年//自//然//灾//害的惨痛记忆太过根深蒂固,但凡上了些年岁,有一定身家的男人,大多有个孕妇肚标配,加上肤色细腻红润有光泽的脸,将肚满肠肥的精粹完美视觉化。至于手指粗的金链子和大logo衣物一样,在上海早已不时兴,社交场合出现这种暴发户气质是要被嘲笑的,劳力士光灿灿的金表也是。
通常为了表现自己深含文化底蕴,老板们衣饰低调,最最多系一根h在中间的皮带,如果他的腰身用一根皮带可以系住的话。
想要表现有钱,如今已不能简单显露,什么铂金包、lv,那些都是小儿科,需要花功夫争奇斗金的地方都是细节,一整套祖母绿,加一只莹润剔透的玉镯能为女士们带去赞叹好品位的众人目光。而男老板们,最最朴实无华的展现方式便是挂上蜜蜡、珊瑚、绿松石,粗壮的手指头上戴一枚墨玉戒面,金身佛爷们挂什么他们就挂什么。至于天珠,假天珠铺天盖地,容易识别,为保险起见,男老板们不会轻易用天珠装饰。
不仅如此,京城四大俗,学琴学古琴,修佛修密宗,开店开会馆,喝茶喝普洱,还有香道,迅速在老板们之间蔓延开来,普洱价格年年涨,就是被这群老板炒起来的。被老板们炒起来可不止普洱,还有古玩、字画。
投身艺术品收藏是一个很能体现自我价值的事情,品位与财富,缺一不可。
庄申和白慈的客户,多是这样的人。
听到金瓶梅宴,庄申首先想到的是炖得酥烂的猪头肉,好奇之下分去一点心神,听那中年男人讲。
“西餐是小点,来来去去就那么回事,我们吃过一阵,就没啥兴趣了,还是中国文化博大精深啊。就说那金瓶梅宴,可是滋味非凡。”说到滋味二字,两个中年男人发出彼此心知肚明的笑声,女人陪着笑了几下。
只听中年男人又道:“那时是冬天,外头冻得要死,里面地暖,红泥小炉煨酒。”
“意境很好嘛。”
“那是,服务员个个古装,就那种,海上花里的那种腔势。”
庄申偷笑,白慈挨着她悄悄问:“海上花是什么花?”
庄申凑到她耳边说:“侯孝贤的电影,根据张爱玲小说改编的,说的是一群南来北往的嫖客和妓人的故事。”
白慈被她说的耳朵发痒,拧了她一把,“你怎么看这种电影。”
庄申按住她的手没有放,“这种是哪种?你看过就知道了,说的不是声色犬马,而是苍凉。嘘,听下去。”
“落座之后,一人一小碗粥暖胃,还有四碟小菜,炖烂蹄子、韭黄烧驴肉、 馄饨鸡、炖烂天麻鸽子,两个小点心,果仁了下去,“前阵子博雅西市在安西的工地失窃你们听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