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驾从从蓬莱殿出发时,李济安正在宣政殿批阅奏章。闻杜逢山复命,只笑了笑挥手谴退。
女子为人母,便算被拴住了。
他想着裴朝露近来种种,昭阳殿撒娇,尝试重回承恩殿,眼下又能开了心思出去游玩,遂稍稍安心些。
再想蓬莱殿中撤去的半数暗卫,心中便更放心几许。
他那儿子,终于有些开窍了,即便还未全身心收回来,但亦不再全身心投入。
新的一年了,往事如风消散。
都在往前走,便是好事。
时值苏贵妃送膳而来,他起身上前,同入了偏殿。
“陛下用些菌子汤,冬日里最是滋补。”苏贵妃捧了碗盏奉上,转身给他揉着太阳穴,“连着两夜了,陛下都咳嗽,且少操劳些。”
“不恼了?”李济安拉过她一只手拍了拍。
“恼的。”苏贵妃抽开手,继续给按揉着,“到底不曾养过他,生分了些。”
“他也大了,不指望还能认妾身。左右妾身按陛下的吩咐做了,是六郎不领情。”
李济安闻此番话,将人拉过坐在自个身侧,蹙眉嗔道,“都几十岁的人了,还同孩子置气。”
“六郎给德妃的年终贺礼,妾身看了,是一套江湖术士的刺脉银针。说是给她打发时辰把玩的。比更给妾身的合和如意嵌珠步摇花心思多了!”
苏贵妃挑起柳叶眉,又转瞬垂了眼睑,别过头去。
不屑,又委屈。
李济安瞧她这幅模样,心口熨帖几分,只笑道,“那日没饮你的酒,是六郎的不是。改日,朕设宴,让他给你赔不是。”
“陛下说来说去,到底看好六郎的。”苏贵妃转了话头,神色微微敛正些,似是轻叹了口气,“左右是上了年岁,妾身自是望合不望离的。”
“多少年了,你啊……”李济安握住苏贵妃的手,“可是想通了?”
“也不全是!”苏贵妃也不看他,只自顾自道,“妾身还是想着那外头的日子。”
李济安眼中一闪而过如刀锋冷光,手中施力亦重了些,尤闻苏贵妃后头的话,方微微松开。
苏贵妃说,“妾身斗胆,能向陛下讨两日自在日子吗?陛下这御座上坐了三十年了,可愿歇一歇,安安稳稳陪妾身两年!”
“孩子们都大了!”
苏贵妃最后一句话落下,李济安敛尽寒芒,面色重新温润起来。
她说,孩子们。
“你既这般想,朕自然欣慰。”李济安道,“三郎尚可。六郎还不曾婚配,且再过两年,我们一同看看他。”
苏贵妃不再言语,只顺从点头。
踏出宣政殿的时候,苏贵妃拢了拢身后披帛,耳畔回荡着李济安的话语。
――我们一同看看他。
看什么?
苏贵妃想了想,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她离去未几,李济安传了血卫首领,问前两日之事办得如何了。
首领道,“已经尽数撤去齐王府,如今半数人手插入了蓬莱殿,护着太子妃。”
李济安闻言点了点头,倒也不是非要护着太子妃,实在那胎太受万民瞩目,预示着他大郢国祚的延续。
首领是积年的臣子,只晋言道,“陛下,可要再留部分于齐王府?”
李济安摆手,“他将自己的暗卫撤了回去,若是你们反被发现……”
后头的话他未再言语下去,只暗思,那样倔的的脾气,好不容易想明白了两分,再闹僵了,岂不白费功夫。
*
裴朝露出宫去了王兴记。
此处点心乃长安城一绝,年少时自然没少来过。
她被人左右搀着,上了二楼包间。
同样的包间,同样的糕点,同一个人。
云秀合上门,屋中便剩了她和李慕俩。
“到底何事,我去蓬莱殿便可,你出来作甚?”李慕扶过她,见她气色尚好,只因上楼稍微有些气喘。
“昨夜林昭发现了陛下的暗子,你来风险太大。”裴朝露道,“李禹近来在朝上做何事?”
“如常处理政务。”李慕想了想,拣了方樱桃橘糕给她,“不过,他有几日未去宣政殿了,说是阴良娣身子不爽,需他陪伴。”
“如何问起他了?”李慕想起除夕那夜,只欲要拉开她袖口衣襟查看。
“我无事!”裴朝露见他这般,便知他的意思,“那晚他什么也不曾做。”
李慕闻言,松下一口气。
“那晚,他根本未与我同榻,送我入承恩殿后。灭了烛火,不到小半时辰,便有人来唤他,亦是以阴良娣为借口将他请就走了。”
她话语落下,李慕却没有理解她的意思,一时不明白话里的重点和不对之处。
“他不得传嗣,难得我回东宫,便是不敢动我,亦会以此为借口,不再去其他妃妾处,尤其是阴萧若处。”
话至此处,裴朝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