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声音太轻太低,荣简在原地停了半晌,几乎以为是夜深人静,她脑袋也迷糊之下,所以臆想了一句话出来。
而下一秒,她又听到那个声音近乎执着地响起,带着空茫:
“疼吗?”
荣简顿了顿,终于转过了头,看向了另一边躺在床上的伏空青。
她小心翼翼地走回去,一时间却不敢确定对方是在说梦话,还是真的在问自己问题,便不敢轻易开口。
而又过了几秒,她终于听到青年的声音像是呓语般继续道:“对不住,孤……我并不是有意如此。”
荣简确定对方这是真的和自己说话,但意识却依旧不清晰,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拉了把椅子过来坐下。
房间内一片寂静,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脖颈。
对方出剑的动作狠厉,但收剑的速度也足够得快,所以那道伤疤虽然刚开始渗了点血珠,但是充其量属于被送到医院医生都要叹息‘再来晚点都要愈合了’的程度。
荣简已经不觉得疼了,只觉得有些微微的痒,她放下了手,却听到那边的伏空青有突然开口:
“如若有最坏的可能,我会尽全力保住丞相府。”
相比起之前如呓语般的话,他这次说得极为清晰,荣简都要怀疑对方这是醒了。
但是她还在琢磨怎么回应对方的时候,青年的喘息声渐重,声音微微沙哑了起来,人突然蜷缩成了一团。
荣简吓得立刻站起,却被对方突然拽住了手臂,小姑娘被吓了一跳:“殿下……!”
伏空青的的脸颊带着病中的潮红,嘴角微微下撇着,看上去甚至有些可怜,荣简只觉得绸缎压着他应该不舒服,手忙脚乱地把对方的绸缎给费力解开了。
而这也由此让她看见了青年发红的眼角,他无意识地睁开了一些眼睛,半阙黑瞳若隐若现,蒙蒙得没有一点焦距,睫羽则颤动着,像是在努力寻找着什么。
但是,他看不见了。
荣简只觉得自己心中的某一块软肉被紧紧揪着,而同时,另一边的伏空青的喘息越来越急,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母后,您在哪里?”
荣简的手无意识地攥紧,她想用另一手去附住青年拽住她手臂的手,可一时间去没有动作。
而青年一直得不到回应,他的手颤抖得厉害,这时候身体没有平衡,人蜷缩着,手也在往下滑。
荣简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了对方往下掉的那只手。
而青年也猛地握住了她,那一瞬间的力气,仿佛回光返照般,攥住了自己的救命稻草,荣简只觉得对方的手心发烫,他的声音含糊不清:
“疼,我疼……”
荣简没说话,她小心翼翼地握握住了伏空青的手,半晌之后,她伸出了另一只手,微微靠近了一点那边的伏空青,轻轻按压了两下对方的太阳穴,以作宽慰。
这就像是一种习惯性动作。
荣简做了这样的动作之后,才有些疑惑地思考,这样的习惯来自于哪里。
她没有找到答案。
但是不得不说,这样的习惯性动作,对于伏空青来说,是受用的。
荣简看着青年不再颤抖,他开始无意识地压抑住自己的呼吸声,紧接着慢慢地放平放缓。
荣简试探着把自己的手从对方的手里抽出来,青年的手只是慢慢地合了一下,便乖顺地任由她动作。
她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一时间却觉得有些茫然。
……
伏空青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感觉有朦胧的光照在他的眼前。
青年躺在床上发愣了半晌,这才确定,现下已经是大亮了。
他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却发现自己摸到了女孩子柔顺的头发,还有一丝沉木香。
――昨晚,要不是这沉木香,他敢保证,自己在高度警惕之下,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这外来客。
想到这里,伏空青无声地松了口气,他静静地躺着不动,只觉得身体酸痛,嘴里还有一丝药物的苦味残留。
但是身体上的种种不适,却被他指尖所触碰到的那缕头发,夺去了注意力。
伏空青怔怔地想,昨晚上,荣简是不是连头发都没有绑上,就偷偷进他的房间来熄灯了呢?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听说这位徐小姐的名字,还是多年前从自己幼妹嘴里,她说,这位徐小姐喜欢收集各式各样的簪子,由此还掀起了京城玉簪子的热潮。
因为好奇,他也偷偷多看了两眼对方带玉簪子的样子,那模样确实端庄漂亮,女孩子的玉簪子束在乌发里,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只是一娉一笑,都足够让人为之心动。
但他却从未看见过对方把头发散下来的样子。
而现下,他却忍不住地去想,那该是何等模样。
女孩子的乌发在他手里的触感极佳,又带着与沉木香气极为接近的淡香,让他一时间甚至不舍得松开。
伏空青无谓地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