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整天, 文晚晚都心神不宁。
七十里地并不算远,快马加鞭的话,半天就能赶到,可是皇帝, 真的会来吗?
入夜睡下时, 外面依旧没有丝毫动静, 文晚晚说不出是失望多些, 还是宽慰多些。
不来也好。南舟一再放话引他来,肯定不怀好意,就算为了安全,皇帝也不该来。 *
更何况她已经被赐给了叶淮,就算皇帝来了, 又能如何?君无戏言, 发出去的诏书,却是不可能收回了。
而且如今,她也想不起有关皇帝的事, 两个人见了面, 也无非是徒增伤感。
不来最好。文晚晚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的性子她最知道, 即便当初是被皇后胁迫来的淮南,但只要她答应了,必定是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 即便从前她跟皇帝有什么,在她作出决断时,肯定也是决定斩断过去,重新开始。
那就还是,永不相见, 各自平安的好。
“怎么,”叶淮一直留神着她的动静,见她始终没有睡着,便猜出来她是在想皇帝,压不住心中的酸意,“一听说皇帝要来,连觉也睡不着了?”
文晚晚笑了下,道:“也不全是,只是一直想不起在宫里的事,有点好奇罢了。”
几番交锋,如今他与她各自的心思,差不多也是摆在明面上,文晚晚觉得,与其再躲躲闪闪,还不如,明明白白说出来,省得花力气去打哑谜。
叶淮听她竟然没有否认,心里越发酸了,一翻身盘膝坐下,冷笑一声:“不妨告诉你,小皇帝中午就已经到了,如今就住在县衙里。”
文晚晚只觉得心脏咚地一跳,慌乱窘急,半晌也没说出话来。
皇帝竟然,真的来了?
她对他,有那么重要吗?
她记忆中那个男人,那个跟她一起剥栗子,一起吃茶,叫她阿晚的男人,是不是皇帝?
叶淮的酸意越来越浓:“怎么,一听说小皇帝来了,高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是不是觉得他来了,你就能走了?”
灰黑的夜色里,她一言不发地躺着,头发堆在枕边,被子齐着下巴围着,胳膊并不像以前那样压在被子外头,而是严严实实地缩在被子里,整个人像是入定了一般,连呼吸声都细的几乎听不见。
叶淮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本能地猜测都跟小皇帝有关,心里的恶劣情绪怎么也压不住:“怎了,小皇帝一来,连话都没得跟我说吗?”
却突然听见她咯咯一笑,问道:“南舟,过两天就是中秋了,你爱吃什么馅的月饼?到时候我给你做呀。”
叶淮再没想到她竟然说了这么一句,一时间竟有点无语,半晌才转过了脸,道:“真不明白你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什么。”
“我也不懂你在想什么。”文晚晚很快答道,“你一直盯着我不放,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难道我知道什么秘密?”
叶淮反问道:“你想知道?”
他的语气突然就郑重起来,文晚晚本能地觉得这个问题大约很重要,大约是不能告诉她的,犹豫了一下还没说话,只听见极轻的脚步声,叶淮慢慢地向她走来,站在她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重复了一遍:“你想知道?”
“我……”文晚晚越发迟疑起来,本能地摇头,“算了,你还是别告诉我了。”
可他现在,并不想再瞒着她了。叶淮慢慢地,挨着她身边坐下,文晚晚紧张起来,连忙往床里挪,叶淮伸出手,挡住了她的退路,身子俯得很低,声音淡淡的,擦着她的耳廓:“我中的毒,活不过几年。”
文晚晚身子一颤,说不出是惊讶,还是难过,满脑子纷纷乱乱中,突然抓到一丝灵光:“难道,我?”
“也许吧。”叶淮的脸蹭着她的脸颊,嘴唇拂着她的耳朵,“你大约知道,那个下毒人的消息。”
文晚晚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动不敢动,心乱如麻。
窗外枝叶微微一动,像是猫儿在树上蹦跳似的,叶淮不动声色地向着她又俯低一点,直到两个人之间近得没有一丝距离,这才低声在她耳边说道:“睡吧。”
县衙中。
淮浦县令胡铨双膝跪地,恭敬说道:“时辰不早了,微臣恭请陛下安歇。”
皇帝叶允让坐在榻上看书,淡淡说道:“退下吧。”
胡铨走后,叶允让放下书看着窗外,心神不宁。
派去哨探的人始终没有回来,难道,没找到她?
“陛下,”贴身太监走过来,轻声回禀,“文夫人做了宵夜过来,要不要让她进来?”
叶允让眼睛瞧着窗外,心不在焉说道:“拿进来。”
少停,文柚提着食盒走进来,怯生生地上前行礼:“陛下,民妇做了点醪糟汤圆,请陛下用夜宵。”
叶允让回头看她一眼,随口说道:“我记得先前她曾说过,深夜之时,不合吃甜腻难克化的东西,不然只怕要睡不好了。”
文柚一听这话,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低着头咬着嘴唇,